他突然厲聲道:“不!其實我應該叫你“袖裏荊棘”才對!旁人不知,侄兒我可是很清楚,你是當今武林七大暗器高手之一!”
荊震縱聲大笑道:“想不到,這個名號深藏多年,還是被你給挖了出來。”
古月軒厲聲道:“當然!當時在主家席間,錕淩既已被排除,而其他幾位前輩更無可能,那麼隻有一個最不可能、卻也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你!最讓我痛心的是,我璧瑤宮今次未能來翡翠池赴鐵血之盟,因為之前遭遇暗襲,也是你為朝天宮獻計的傑作,對不對?!”
荊震又大笑一聲,道:“好啊……月軒,你真沒令我失望!”
古月軒肅容道:“我何曾讓你失望過?還有司徒盟主,他一生如履薄冰、為人謹慎,從不輕信於人,他將你視作僅有的幾位知心人之一,而你卻出賣了他!若非是你,朝天宮縱使懷疑,也絕對無法肯定他背叛了他們,是你在洛陽壽宴後告知了梟帝他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秘密!”
言及於此,古月軒不禁低叱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荊震淡然道:“你明白遊戲規則。”
古月軒怒道:“我不明白!”
荊震道:“那好,師叔就好好教導你一下,你問我問什麼……因為有人以你的身家性命、父母妻兒威脅你,若是負隅頑抗,便是死!”
古月軒正色道:“當年入師門時,您曾經親口教導我大義為先。所以我現在即便一無所有,也不曾放棄信念。”
荊震仰天一歎,道:“是啊……月軒,你曾對我說,比起你那嚴肅的師父,你更喜歡和師叔我親近,你還說過,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令尊的影子。”
古月軒歎道:“因為這句話,你這麼多年來一直視我為己出……我苦無進境時,你不辭辛勞的指點,我年少輕狂、貿然進入天池,因為功力不足被凍傷,也是你及時趕到、救我性命,還連夜守在床榻邊守著我、為我熬藥,在我一無所有之時,連我的婚事都是您揮金如土、戮力操辦的……你對我的諄諄教誨、幾番恩德,我多年來也未有一刻忘懷。”
彼此都很清楚,古月軒後來一無所有,全是拜朝天宮所賜,荊震縱非主謀之人,卻也難逃幫凶罪責,但古月軒依舊不忘他的種種恩德。
荊震朗聲道:“很好!那師叔今日就再教你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逆流抵觸,隻死無生!你以為你們現在稍占上風,就贏定了麼?天真!可笑!梟帝決不會讓你們活著下山的!說吧……你是選擇明哲保身、回去跟侄媳婦好好安度餘生,還是選擇負隅頑抗,命喪這天闕頂上?!”
古月軒道:“多謝師叔教誨,小侄並非不識時務之人,自然明哲保身。”
荊震展顏一笑道:“哼哼,好!果然睿智!”
古月冷然笑道:“那師叔你呢?你還打算負隅頑抗麼?”
荊震登時麵色一變,轉念一想,原來對方是在譏笑不識抬舉的是他自己!不過眼前這情形,鐵血盟氣勢如虹,朝天宮已然搖搖欲墜,也許古月軒說得對,真正在負隅頑抗、不識時務的人,正是他自己!所謂的“梟帝決不會讓你們活著下山的!”,這句話說出來不過是因梟帝的威懾,實則自己心裏都沒個底兒!
但他強自一笑道:“好!看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已然!隻有敗的人才是不識時務之人!”
古月軒訕笑道:“師叔果然有見地,所以小侄才加入鐵血盟!”
荊震冷哼道:“你以為你已經贏了麼,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古月軒也笑容一斂,正色道:“世人常說,冥府的判官們都是麵惡心善、表裏不一……我看此言不假,但卻也謬以千裏!我的好師叔同樣是表裏不一,可卻偏偏麵善心惡,誰能想到洛陽城人人敬重的荊大善人,竟然是個欺師滅祖、助紂為虐的卑鄙小人!荊震,你對得起璧瑤宮的列祖列宗麼?!”
荊震獰笑起來,這是他第一次顯現出如此猙獰的笑容,過去的他一向都麵善和藹,可現在,竟然也露出了凶狠奸邪的獠牙!隻聽他獰笑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不過……天池雪鷲而今成了獨翅冰雁,還怎麼打贏我呀?!”
古月軒厲喝道:“今日冰雁縱然隻剩下一條翅膀,也要為師門清理門戶!
盡管清楚自己擊敗對手的機會不到五成,但古月軒就是一個寧可站著死、也不願跪著生的人,盡管他心中有著牽掛,但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在他的心目中,孰重孰輕、何者為先,他一向有著自己的準則……
所以,他這一次絕不會後退半步!其實……他從來都不知道後退!
“好……那就來吧!”荊震話音未落,袍袖一拂、殺招畢現!
不愧為當今頂尖的暗器高手,拿捏之細微,實在難以用言語形容,隻見他袍袖輕揮,袖中一竄竄彈珠般的寒星激射而出,而且臨到古月軒身前竟然會如禮花般暴綻而開,其原理是:這一竄“彈珠暗器”從袖出射出時,從第一顆暗器至最後一顆的力道均有不同,而且是逐顆增強,以最後一顆的力道為最,然後逐個作為推動前一顆暗器的後勁,才引發暴綻,而且正好到古月軒身前才爆綻開來,這等對力道、準頭、距離的拿捏,其實已非“頂尖高人”四字所能形容……當日在自己壽宴上,他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地暗算祈少君,無怪無人能夠發覺!
古月軒遭逢罕見的勁敵,隻得閃身躲避,他猛然發覺被這暴綻而開的碎花之中,還帶著硝煙味,顯是這彈珠暗器跟雷火珠一般具備爆破力,倘若被打中哪怕隻是沾到一點,便直如被現代的散彈槍打中一般,必是皮開肉綻之局!
眼見暗器殺傷範圍過大,他隻得全力閃躲、毫無還擊之力……
一時之間,隻見琅軒之中爆破連綿、硝煙騰升!
古月軒閃身躲避之餘,驚付著:“看來,他早就打算跟我一戰了!”
荊震占得先機、逼得古月軒無法施展絕招,暗喜之下趁勢猛攻,狂笑道:“月軒!你不是我的對手,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師叔姑且饒你一命!”
“你休想!”古月軒就是古月軒,尚武崇道甚至不知道逃跑。
另一邊,風輕語腹背受敵、疾步遊走,不知何時飛掠到了琅軒頂上,額上已汗珠涔涔,在錕氏父子的聯手追擊猛攻下,時間一久漸感不支……
“受死吧!”錕剛暴喝一聲,一招欺向風輕語小腹!
風輕語輕功絕頂、落地無痕,但被錕淩連環七爪逼向空中,此刻正出於淩空下落的一瞬間,穩站於琅軒頂上的錕剛自然不會放過這天賜良機……眼見著這灌注錕剛畢生功力的一爪,將把風輕語抓出個透明窟窿……!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風輕語陡然似是成了鯉魚,就在錕剛的指尖剛沾到他小腹的一刹那,他趁勢淩空橫向旋身、順著錕剛的胳膊旋身而下!
錕剛陡遇不可思議的招式,也是驚懼之下收勢防禦,而風輕語搏命奏功,自然不會給他更多的機會,再猛一提氣、再次一個騰身踉蹌落足於屋瓦上……
這生死呼吸的一瞬實是凶險萬分!竟以自己的致命之處,借敵人最致命的煞手為閃躲的屏障,這才是真正的“化險為夷”,設想錕剛這一招隻要稍稍快那麼一瞬,又或是風輕語的身法稍慢一瞬,自己便是開膛破肚的慘劇……這一瞬間的拿捏實是驚險到絕巔,考驗的是智慧、膽色、意誌和覺悟!
所以錕氏父子頓時怔住,自己迅如雷電的絕殺一爪,竟被他如此躲過!
但是,事情還不是那麼簡單……
“呃……”風輕語麵色一凝,喉口一甜、嘴角邊鮮血滲出。
錕淩一怔後之後,隨即展顏獰笑道:“哼哼,還道你真的是遊刃有餘呢,你果然是在虛張聲勢……本少爺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本事!”
錕剛冷笑道:“哼哼,原來是不拒神探的高足,果然高明!”
風輕語連咳數聲,冷笑道:“哼,看來你們父子倆還算有點斤兩。”
錕剛道:“不過縱然你躲過了第一招,絕對躲不過躲過第二招!否則老夫這麼多年豈非白混了!”
原來,適才風輕語借錕剛的臂膀再次騰身閃躲的一瞬間,錕剛野獸般的敏銳和本能下,還是以一招“碎骨重手”擊中了風輕語的左肩……
風輕語手撫左肩,喘聲道:“你們以二敵一,即便贏了又如何?尤其是錕莊主你,以一派宗主身份欺我一個小輩又算什麼?我今日雖死,也決計不服!”
錕剛道:“老夫本也不欲如此。”他又切齒道:“不過,今日乃生死相搏,可非較量武功高下!最重要的是,當日在洛陽壽宴上,你害得我兒顏麵掃地!今日不殺你,難泄老夫心頭之恨!”
風輕語恨聲道:“這都是你兒子咎由自取!”
錕淩冷恨道:“住口!死到臨頭還敢嘴硬!”他轉首對錕剛道:“父親!接下來您不要插手,讓孩兒親手滅了他!當日他欠我的債,我要一一向他討回,再慢慢折磨死他!”他語聲森冷、恨意滔天,顯是對風輕語恨如切骨。
風輕語喘聲道:“盡管來吧,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咳咳!”
見對手受傷頗重、連連咳血,錕淩心中喜不自勝、滿心念著今日可以講舊日的賬連本帶利地索回,何況誅滅丐幫的幫主,那是何等的大功一件!
可是,狂妄自大、鬆懈輕敵,這正是驕兵必敗的“宗旨”,朝天宮上下皆是如此,目空一切的錕氏父子更是如此,這父子二人陰沉老辣,卻忘了眼前之人的在江湖上的名號無忌神童!
錕淩合身撲上,一招“餓虎撲羊”雙爪抓向風輕語兩處要害,眼見要將風輕語撕裂成兩半,可是……
“呃!!”隻聽錕淩一聲沉悶的慘呼,重摔在屋瓦上卷縮成一團!
“啊!淩兒!”錕剛失聲驚叫、疾步掠上前!“孩子!你怎麼了?!”錕剛淒聲呼喚,但愛子被風輕語的殺手鐧“太陽指”硬生生擊中命門,渾身如遭火焚一般,麵目抽搐、麵紅筋青,嘴唇顫抖,眼見無幸……
錕剛悲憤交加,又聞聽耳畔傳來輕歎之聲:“當日在聚英莊,三弟插手打傷了你兒子,實則無意間救了他一命,不想他今日還是難逃劫數……誰讓你們父子二人太盡太絕,凡事都不留餘地呢……”
錕剛須發暴張如鐵,眼布血絲,切齒厲喝道:“你~耍~詐~!!!”
風輕語輕哼道:“三弟說的對,心狠手辣之輩不配我們用君子手段對付!”
錕剛和兒子一樣,一生隻有別人跪倒在他麵前求饒,又曾幾何時受過這等挫敗,此刻眼見愛子痛苦慘死,滿腔的怨毒之火猛然上湧,如瘋虎般疾步撲向風輕語!但風輕語淡然佇立在原地,輕輕一笑……
“呃?!啊呃~~~~~!!!”錕剛疾步奔向對手,突然一個啷嗆、撲倒在風輕語麵前,痛苦萬分,情形和愛子如出一轍!
風輕語微歎道:“錕莊主,你怎麼就是學不聰明呢……”
錕剛突然有所悟,顫聲道:“你……原來……!”
風輕語正色道:“不錯,就在你打傷我的那一刻……其實,若非為了那一指能夠以策萬全,你根本連我一塊皮都摸不到。”
無忌神童膽大心細,智勇雙全,若非如此,如何肩負天下第一大幫之重任?
適才那一瞬間,他借錕剛的胳膊騰身閃躲,絕不僅僅是逆轉凶險,而是要故意接近對手,更借對方急功近利、趁勢疾攻自己時予以還擊,他的確被對方一爪掃中肩井,但受傷並不重,卻在被對方掃中的同時給予了對手致命的一擊!這就是他在那一瞬間裏所定的計策……這就是無忌神童!
隻聽風輕語訕笑道:“要擠出幾滴汗又有何難?喘幾口氣、流幾滴血又何足道哉?但要讓你們兩個上當,自然要難得多。”
錕剛目眥欲裂,痛苦切齒道:“你~~卑鄙~~!!”
風輕語大聲道:“你說得對!我是卑鄙!因為我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卑鄙無恥之輩!你們父子二人橫行了一輩子,可在朝天宮麵前卻成了搖尾乞憐的狗,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又仰首道:“自我重生那天起,我就發誓要蕩滌世間一切邪惡,哪怕以惡製惡!你們父子二人助朝天宮為禍世間,在我眼裏條條是死罪!乖乖去地府懺悔吧!”
錕剛渾身暴漲、身軀滾燙,臨死前,他蜷縮著顫抖的身軀掙紮著爬到愛子的屍體前,顫聲道:“淩……淩…兒……呃!噗噗噗~~~~!”
隨著一口鮮血,父子二人氣絕暴斃、屍體從琅軒頂上順著假山滑落而下,摔落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享負盛名的雷虎莊從此絕跡。
風輕語輕足一掠而下,緩步走到父子二人的屍體前,隻見錕剛到死還牢牢握著兒子的手,他搖首歎息,想必心中頗有感慨……
“來世再結善緣吧……”他俯身闔上了父子二人的雙眼。
送走父子二人後,風輕語緩緩起身,見到琅軒另一邊正在苦戰的古月軒。
他凝目觀戰……其實,倘若荊震的對手是他的話,早在荊震對他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時,便開始順勢而動、以退為進,思慮對策了。但此刻的對手是大哥古月軒,他生性剛直,斷不會如此。
“今日一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想讓我投降,做你的春秋大夢!”隻聽古月軒這般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