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少君奮力抵擋,一邊不斷喊道:“不要慌亂,穩住陣腳!”
但屋漏偏逢連陰雨,隻見山下的裴信飛步趕上來,惶聲道:“盟主!不好啦!我們中計了!”
祈少君心頭一震,暗罵他動搖人心、不識輕重,問道:“怎麼了?”
裴信惶聲道:“隊伍後方遭到暗襲,是朝天宮的人馬!”
風輕語怒道:“我早就該料到!就算十萬鐵騎兵全部撤離,朝天宮也不可能如此不堪一擊!適才一路上攻勢順暢,各處崗哨丟盔棄甲,原來他們是想將我們引到半山腰,然後前後夾攻,將我們的人馬盡數殲滅在這處平台上!”
古月軒怒道:“如此說來,此刻我們已是腹背受敵?!”
祈少君心神顫動少時,忙鎮定道:“不要慌!”他吩咐棲鬆道:“大師兄,現在大家都撤回來了!機關厲害,你立刻以鐵血令旗號令各派人馬,還未攻上平台的停止前進、攻上平台的立即聚合,布六合大陣!”
棲鬆抱拳道:“遵命!”他掠上一處高地,高舉鐵血大旗,揮旗聚眾!
旌旗搖動、鬥誌昂揚,眾多江湖豪傑、武林高手,立時互相聯結、圍攏成裏三層、外三層陣勢,將傷員圍攏在中央,此乃麵對敵方圍剿的慣用陣法。
鐵血盟情勢岌岌可危,但祈少君曆盡千辛萬苦才走至今日一步,縱然隻剩下他一人,他也不會放棄,何況此刻依舊萬眾一心……
他傲立戰陣中央,提氣喝令道:“堅守陣勢,不要慌亂!任何接近大陣者,一律殺無赦!鐵血盟中沒有貪生之輩,絕不退縮!”
群豪們隨之高聲響應:“誓滅魔宮,絕不退縮!!”
朝天宮前後夾攻,勁弩、暗器密雨銀芒般,朝著大陣激射而來,鐵血盟中武功高強的衝向大陣外圈,以各自最拿手的兵器和武功奮力抵擋,他們均很清楚,己方之中一旦稍有潰色,便會萬劫不複,因此今夜縱然耗盡內力、元氣大傷,也絕不可退縮半步!而且他們眼見盟主也衝到了最外圈、全然不顧自身安危,心中早已不存半分動搖……
祈少君和伴梅先生,這爺倆一個朝山上、一個朝山下,分站大陣兩側,成為了抵擋對方圍攻的主要防禦;古月軒和獨孤惜遊走大陣各處彌補守禦不足;而風輕語坐鎮中央急智思付對策……
正當此僵持不下之際,隻聞聽一陣震山群吼:
“八部降世,惡靈必弑!八部降世,惡靈必弑!”
鐵血盟與朝天宮均為之一愕,循著聲音來處遠望而去……不過,從山下兩側包抄夾擊鐵血盟的朝天宮眾,率先成了這喊聲的祭品……
群豪們朝山下遠望而去,借著火光,隻見一大群服飾奇異的奇門部眾,手舉金盾,夜霧彌漫的天闕頂山道上,這無數金盾映著火光、閃閃發亮,俯首遠望而去,隻見整條山道上金光炫目,形成了一條“金龍”!
祈古風三兄弟怔了一瞬,同時道:“八部宮?!”
三兄弟再度聚到了一塊兒,隻聽獨孤惜輕哼道:“死對頭來了……”
祈少君問道:“死對頭?”
獨孤惜道:“當然,武林中最詭異的門派。”
風輕語道:“江湖傳言,八部宮行事處於正邪之間……不,應該說行事十分之中帶著七分邪……的確詭異的很!”
古月軒接口道:“不錯,這個時候出現,當真是詭異得出奇。”
祈少君道:“不過……似乎從未聽過他們濫殺無辜、欺壓良善。”
風輕語道:“所以更詭異。”
古月軒道:“我隻關心,他們此刻究竟是敵是友?”
獨孤惜冷冷道:“我對他們可不抱信心。”
祈少君道:“姐姐,這下你可錯了……你們看……”
隻見金光閃閃的盾牌一到平台,變分散為兩道,完全無視於朝天宮眾們的驚愕之情,直接對他們痛下殺手,更未顧及他們中許多人全無防備、甚至是背後下手,待朝天宮眾驚醒他們是敵非友時,已是死傷大片、血光淋淋!
鐵血盟眾亦是一時怔立當地,的確,眼前的情形實難辨別敵友……
古月軒怔道:“二弟說得對,還當真是邪得很。”
風輕語怔道:“三弟說得也對,他們的確不欺壓良善。”
祈少君怔道:“不過我還是想去問問清楚,他們到底是敵是友。”
獨孤惜道:“不用問了,他們來了……”
金盾揮動、廝殺連綿,八部宮人馬頃刻之間摧毀了朝天宮一波圍攏之勢,原來他們所攜帶的那些金盾,其邊緣鋒利至極,即是堅盾、又是一件極其淩厲的外門兵刃!朝天宮措手不及之餘,隻見金光已在鐵血盟陣外再度圍攏,朝外形成了堅固的盾陣!
祈少君仰首、率先發現夜空之中身影閃動,兩個奇裝異服的身影,宛似異域鬼神般劃過迷霧之中……
一個身形高大偉岸,一身閃亮的金裝、寬大的袍袖宛如金翅大雕,但細細一看,那寬大的袍袖邊緣全是凜凜的短兵刃,袍袖揮出必然血濺四壁!
一個是火紅長發、四散飄逸的青衣女子,手持瑤琴、姿態婉約,宛如清風掠地出現在六合陣中央,飄然落在獨孤姐弟麵前……
兩人輕輕一揖,那紅發女子朗聲道:“八部宮梵天尊者座下緊那羅、迦樓羅,見過鐵血盟祈盟主!”
祈少君不禁一蕩,這位紅發女子不但樣貌端莊、衣飾華麗,最重要的是這嗓音實是美妙絕倫,短短十幾個字,一經她之口便似聞天籟(佛經記載:天龍八部之一的緊那羅,被稱為音樂天,男性馬麵,但女性則秀麗端莊且聲音絕妙。)
祈少君一怔之下,抱拳道:“敢問……”
誰知獨孤惜眼波斜睨上空,插口道:“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呐!”
緊那羅柔聲笑道:“孤獨妹妹……當初在下對你言語冒犯,的確有些失注魯莽,隻因你帶著人皮麵具……不過,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也該釋懷了吧?”
獨孤惜依舊斜視一旁,輕哼不語……
適才見到姐姐之言,和她那不屑的神情,祈少君原本還心憂來者不善,擔憂這天降奇兵會於己不利,令自己苦心經營的大計雪上加霜,但此刻見這情形,便知事情並非如自己所想,不過是女子之間慪氣罷了,於是微笑抱拳道:“多謝尊者鼎力相助,祈少君拜謝!”
緊那羅道:“不必言謝,八部宮從來不服任何人,但當年神州大俠有恩於我八部宮,祈盟主當日又誅殺叛徒千手夜叉,為本教清理了門戶,八部宮欠你們父子二人的情今日我倆人特奉梵天尊者之命,前來助盟主一臂之力!
祈少君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勞了!”
緊那羅微笑道:“盟主如此輕信於人,不怕有詐?”
祈少君輕笑一聲道:“以誠待人是本座的原則,何況我相信自己的感覺。”
緊那羅一笑回應,轉首示意迦樓羅,隻見迦樓羅展開雙臂、騰身一掠,猛衝向前麵的一個山頭,揮袖示意……
“啊!”慘呼之聲再度換成了朝天宮一方,但聲音卻低沉之極,因為慘呼之聲全部來自地底下,群豪聞聲發覺地底下再度蠢動,顯是發生了惡戰,
隨後,隻見地麵如井噴、無極門弟子和八部宮徒眾,從地底下衝天而出!
棲霞從地底飛遁而出,近前道:“盟主!朝天宮地龍部已盡數殲滅!”
祈少君額首道:“做得好!”隨後又對緊那羅抱拳道:“多謝鼎力相助,方能如此順利鏟除障礙。”
緊那羅道:“舉手之勞……現在,我們也暫時聽候盟主差使!”
獨孤惜輕哼道:“用不著!我們自己也能搞定!”
祈少君微斥道:“姐姐,人家好意相助,你說話能否不要帶刺兒!”
獨孤惜不悅道:“相助的確不假,不過是否好意……誰做得準?”
緊那羅不以為忤,微微一笑道:“說的不錯,八部宮一向與世隔絕、從來沒有朋友,這次不過是想推波助瀾、祝你們滅了朝天宮這塊大絆腳石,為我八部宮日後一統武林掃這個大除障礙罷了。”
祈少君笑道:“看來,日後我們免不了要兵戎相見。”
緊那羅道:“祈盟主如此武功才智,的確是本門的心腹大患。”
祈少君笑道:“放心,你們永遠沒機會與我為敵。”
緊那羅問道:“哦?此話怎講?”
祈少君並未回答,而且正當此時,隻聽前方的迦樓羅一聲令下:“八部宮眾聽令,黃龍盾陣!”
迦樓羅的一雙“金翅”果真令人顫栗,所過之處勢如破竹、血流成河,朝天宮眾斷肢殘軀紛飛,這等怪異的外門兵刃,令他們一時間無計可施,陣腳已失章法;在金翅尊者掩護下,圍攏六合大陣的八部宮盾陣瞬間變為一字長蛇,猛衝而上撞開朝天宮的防禦陣勢,朝天宮人馬尚未驚醒;隻見金盾陣又分成兩列,分別左右側舉金盾、疾步奔向朝前方山道,有條不紊地分站山道兩側、組成兩排堅實的盾牆,全力抵禦山道兩側敵人的強弓硬弩,穩穩的護住了中間的山道……
鐵血盟得此大援,登時喜出望外!祈少君一聲令下,群豪們從山道中間一列疾行而過,古月軒、風輕語二人,接過八部宮眾給予的金盾,兩人一馬當先,見敵便殺,順利帶著群豪穿過窄小的山道!
風輕語笑道:“這盾牌還真不錯,回頭讓他們送幾塊給我,咱們丐幫弟兄幾年不用乞討了!”
古月軒道:“別說笑了,還不知前麵有什麼難題呢!”
祈少君已趕上,道:“你們往前看不就知道了?”
隻見遠處灰霧彌漫中,一群身著黑金勁裝、身形窈窕的女劍手,正朝著他們怒目而視、眼中更滿含怨毒,正當眾人尚未驚愕,他們冷不防暗器出手、隻見密雨銀芒的暗青子疾射而來!
三兄弟驚怖之下,古風二人持盾護住,祈少君萬流歸宗一招抵住!
祈少君歎道:“看這情形,她們一定是滅後的部下……哀兵必勝,她們的主子死了,難怪下手這麼又狠又毒。”
古月軒苦惱道:“我從來沒殺過女人……”
風輕語苦笑道:“我……就破過一次例……”
“那就讓我來!”正當此時,一聲銀鈴般的嬌喝傳來!
紫衫倩影從天而降,紫宸劍劍光爆閃,朝著女劍手叢中疾刺而去!淩厲的劍氣電光火石般輕輕掠過,隻見七名女劍手已然悶哼倒地……而那紫衫倩影輕足落地,再柳腰一折、騰身一掠,嬌軀從間不容發的暗器叢中橫掠而過,暗器被凜冽的勁風震開,隨之又是三聲淒慘的嬌呼!
“曼玲?!”祈少君驚詫道。
來者正是失蹤了近一日的司徒曼玲,祈少君心知她必定有什麼原因才消失無蹤,但她此時出現、仍不免令他倍感意外,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司徒曼玲的功力陡然間脫胎換骨,竟已達絕頂高手之境!
“我說你究竟去哪了?!你的武功……”祈少君一掠而上,為她擋住了背後暗襲的流星鏢,隨之輕指一彈,流星鏢被他強勁的雙指一指彈回、對麵施暗算之人腦門中鏢、登時喪命!
司徒曼玲斥道:“現在哪有時間刨根問底,趕緊上!”
見她安然無恙又武功大進,祈少君暫時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猛提口一氣喝令道:“鐵血盟聽令!同心協力,誓滅魔宮!”
鐵血盟全軍高呼響應,鬥誌再起!沿通天途一路望去,隻見硝煙彌漫伴隨刀光劍影、震天殺聲,各門各派誌士同心協力,各路高手飛天遁地、各顯神通!麵對朝天宮猛烈反擊,盡管死傷慘烈,但依舊氣勢如虹、攻勢一浪高過一浪……
這正是所謂的同仇敵愾,和朝天宮截然不同,同樣是凝聚眾心,但鐵血盟的凝聚不是靠迷信、更非靠鐵腕,而基於第三種力量情義!
勇者無懼、仁者無敵,這是最聚人心、最具人性,也是最為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掌控下的體係是絕對無敵的,勝負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他們敗了,哪怕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他們的精神都不會瓦解,相反……他們的前赴,還會激勵著那些後繼之人!
鐵仲玉和祈少君始終堅信這種力量,也不知不覺地成為了這種力量的信奉者和實踐者,前者以自己的壯烈犧牲,喚醒了沉睡的武林魂魄,後者繼而奮發,以百折不撓的精神,率領鐵血群英同仇敵愾!
而今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俱全,此刻不滅朝天宮,更待何時!
正邪大戰,另原本就陰霾蔽日的通天途上,更是天昏地暗、龍血玄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