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朋友似豺狼(2 / 3)

西門笑雨苦笑道:“想不到我還有知己!”她名為“笑雨”,然此刻的笑卻滿含苦澀,絕世的容顏也因此而黯淡,可見她一定有著痛徹心脾的過往。

紅顏薄命,眼前這三大絕豔都是一樣的苦命,看到西門笑雨漸漸失控,慕冰和南居夫人也心中惻然,前一刻的妒意早已消失無蹤。

祈少君雖不似她們這般深刻,卻也明白,又問道:“那你師父是誰?”

西門笑雨止住狂笑,顫聲道:“沐仙子。”

慕冰驚鄂道:“羅刹宮宮主、得意夫人沐仙子?!”

南居夫人道:“得意夫人~~哼,這名字聽著就讓人惱怒!”聽她這語氣,似乎是有些恨透了這個名字。

西門笑雨恨聲道:“她就是這麼個讓人惱恨的人!一個自負美貌,非絕色少女不收為門下,最後卻又因為自己的徒兒比她更美,而如骨附蛆、追殺不休的變態女人……不!她根本女人都算不上!”

慕冰道:“所以,你早就在此等候她來此,以期做一個了斷?”

西門笑雨顫聲道:“是的……”可是問題是,人已死、恩仇已了,卻未見她有太多的快感,反而心中更為惆悵。

所以祈少君也不願問下去了,微微一揖道:“小惜姐姐,之前多有得罪。還請原諒則個……”

西門笑雨愕然道:“你……你叫我什麼?”

祈少君道:“小惜姐姐,隻要你今後不再為惡,小弟依舊可以如此稱呼你。今後若有什麼麻煩,我若能略盡綿薄,自當盡力。”

西門笑雨怔住了半晌,冷作道:“哼,你自己都大難臨頭……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梟帝親臨,世間無寧!”

最後八個字,的確把祈少君猛地震了一下,他最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而西門笑雨看似是他的敵人,但三次見麵卻敵意漸消,此次還將這極其重要之事告知,縱然不是朋友,但看來她也並不把自己當敵人。

她取出一塊白色的錦帕,遞出道:“拿回去吧。”

祈少君揮灑一笑道:“你還是留著吧……還是別被人看到你的臉好。”

西門笑雨道:“那你能告訴我,這是誰織的麼?”

祈少君閉目輕歎、緩緩道:“是一個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給予我溫暖的親人,一個苦命的女孩子……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害得她早早離世。”

祈少君他們已經走遠,西門笑雨捧著錦帕,木然呆立著久久不動……

三人疾步飛掠回到無極門。

今夜的無極門上空愁雲密布,就好像朝天宮上空的陰霾。

慕冰幽歎道:“可惜,我不擅針線女紅,不然也可以幫你織塊錦帕。”她一生命運多舛,哪裏想過做女紅?如今想來也不禁羨慕那些尋常女子。

祈少君柔聲道:“你什麼都不需要會,你隻要能陪在我身邊,我心足矣。”

慕冰嬌羞一笑,又問道:“對了,水瑤妹妹的下葬處,沒跟著玲瓏山莊一起毀掉麼?”之前她聽到祈少君跟西門笑雨提及水瑤,遂提醒對方。

祈少君道:“還是大哥英明,他當時為了討好若心姐,特意把瑤妹的骨灰葬在了蘇城西南的上方山,那裏山明水秀、風水也好。”

慕冰道:“那就好,就怕朝天宮的魔頭連死者都不放過。”

祈少君道:“當務之急,還是先將得到的消息稟告掌門師叔。”

慕冰悠悠道:“應該叫大伯吧。”

祈少君笑道:“是的,老婆大人!”

慕冰“嚶嚀”一聲,攙著南居夫人大步回周公閣休息,這些日子以來,她總不忘記去探望蕭菁的傷勢。

隻聽遠處傳來伴梅先生的焦急聲:“你們這是去哪了,這麼晚才回來!”

南居夫人挖苦道:“我還以為你沉醉於棋局,早就不緊張我了呢。”

伴梅先生苦笑道:“胡鬧,難道你覺得自己還不如一盤棋?”

無塵居還是那麼清幽雅致,但今日大廳中的氣氛卻與環境實在不符,虛懷若穀四位高人與棲鬆沉寂不語已久……

祈少君言道:“梟帝親臨,無論是真是假,都不可掉以輕心。”

鐵仲玉笑道:“你就用這種計倆贏了那個賭坊老板?嗬嗬,師侄故弄玄虛的本領,比起大師兄也不遑多讓嘛,佩服佩服!很好!很好……”他雖在笑,但卻已非往日的豪笑,而是十分勉強和無力,而且他壺中的酒仍舊是滿滿的,似乎是臨陣以待、要令自己保持清醒。

玄虛卻似未聞,始終神情凝重、倒背著手來回踱步,心中一直在思付:“躲了二十年,也到了麵對昔日兄弟的時候了。”

玄懷在作畫,但畫中筆墨濃重、宛如愁雲密布。

玄若靜坐了許久,眼波一直在凝注著埋首觀望畫卷、心神不寧的玄懷。

最終,女道長按耐不住,長身而起、不言不語地走出了無塵居……

棲鬆木立許久,道:“師父,請下令讓弟子先去部署防備,以防他們偷襲。”

“大師兄,我幫你……”祈少君緊隨棲鬆、玄若走出大廳。

剛跨出無塵居門檻,祈少君便耐不住問道:“大師兄,無極門的入口如此玄乎,若無人帶路根本不得其法,他們又如何知曉?”

棲鬆道:“師弟絕頂聰明,難道還猜不出?”

祈少君猛怔道:“難道說……是我?!”

棲鬆歎聲道:“不錯……隻要有人帶路,這層紙糊的鋼板自然一捅就破。”

祈少君頹然一歎,懊喪道:“如此說來,是我連累了大家。”

棲鬆安慰道:“師弟不必介懷,何況這帶路之人未必就是你……無極門弟子眾多,倘若朝天宮有意查探,難保不會被他們窺探到蛛絲馬跡,更何況彼此之間相鬥多年、仇怨日深,梟帝不會放過我們這顆眼中釘的。”又道:“師弟與其為難自己,倒不如想想能否憑一己之能,為師門做點什麼。”

祈少君抱拳道:“大師兄教訓的是。”

棲鬆溫言道:“師弟,今後的路會很艱難,還望你堅守正道。”

祈少君道:“謹記師兄教誨,而且師兄也提醒了我,我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棲鬆提點道:“很好……對了,你的那個‘老朋友’這幾日一直關押在翠竹巷,現在由一夕看守。”

祈少君道:“多謝師兄……有些事情,我是得找這個老朋友問問清楚。”

無塵居外,熟悉的倩影依舊守在無塵居門口,祈少君心中溫暖,牽著她的手朝著觀星閣一旁的翠竹巷走去……

祈少君道:“他真該慶幸無極門乃名門正派,沒有建造牢房。”

慕冰道:“不過他也該懊惱,誰叫他卯上了本大小姐呢。”

祈少君笑道:“你那個餿主意還真管用,不出三個時辰他就垮了一半。”

慕冰悠悠道:“我還以為他有幾根硬骨頭呢,太令我失望了。”

祈少君道:“最絕的是,你還讓最令人不放心的人去看守他。”

翠竹巷,位於無塵居與觀星閣之間的一片竹林中,是無極門的別院,通常用以招待無極門的訪客,但由於無極門隱遁江湖,幾乎沒什麼訪客到來,因此綠竹巷反倒成了無極門最清淨之所在,若非門規所限,弟子們早就都前往那裏清修練功了,偶有訪客到來,那也必定是與本門極其有緣之人,又或者……

是像老賈那種根本不受歡迎之人!

因此……

二更時分,綠竹巷唯一的一顆梧桐樹下,數十盞燈燈火通明,直直地照著一個綁在樹下的人,一個根本不受歡迎之人老賈。

此刻,魁梧憨厚的一夕,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連眼珠都絲毫未動。

老賈幹笑道:“小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還喂我吃飯喝水。”

一夕瞪目道:“無極門上下都知道一夕是好人,所以才叫一夕來看守你,但是一夕隻管讓你吃飽喝足,再好心也不會放了你!”

老賈一鄂,又苦笑道:“小哥多心了,我隻是想下來解……”

一夕切口道:“解手對麼?哼,一心師嫂說得沒錯,你果然這麼說,她吩咐過一夕,你若說這話,就讓一夕堵上你的嘴!”

老家驚惶道:“別別別!小哥誤會了,我隻是……頭有點暈。”

一夕笑道:“頭暈?那好辦!隻要一夕揍扁你的頭,你永遠不會再頭暈了。”

饒是老賈久經世故,但軟磨硬泡、好話說盡,卻始終無法騙倒這呆呆傻傻卻又說不通的一夕,隻得頹然歎道:“我說小哥呀……你到底是不是呆子?”

隻聽到清脆婉曼的語聲傳來……

“他是呆子……大呆子,但是呆子就是有一點好想得簡單,什麼都沒法撼動,尤其是聰明過頭的小人,越是撼動不了呆子。”慕冰緩步走來

老賈一見慕冰,更是嚇得連頭都不敢抬,隻聽慕冰又戲謔道:“我猜,你八成還跟他說過,你家裏有八十幾歲的老娘,和未滿月的兒子對不對。”

老賈更是垂首慘然,因為他確實這麼蒙過一夕,自言自語道:“想不到我混跡江湖一輩子,自負心眼無數、騙倒過無數江湖豪傑,而今竟然連一個呆子都騙不倒,這幾十年算是白混了……”

慕冰道:“想知道原因麼?”

老賈歎聲問道:“為什麼?”

慕冰道:“因為你是話癆,心眼兒太多,而他是呆子,心眼兒又太少,呆子最大的優點,就是一旦認定了你說的是假話,那你就算再玉壺冰心,也別想讓他相信你!我早囑咐過他,綁在這樹上的人臉皮功夫已練得出神入化,對這句話的意思,他倒是一點兒也不呆~~而且……”她溫柔的眼波轉向一夕,道:“一夕你告訴他,你最痛恨什麼人?”

一夕被這師嫂的眼波看得滿臉通紅,羞澀之餘,大聲道:“一夕的爹娘都是被韃子害死的!所以一夕最恨韃子、更恨幫韃子做事的人!”

老賈淒然道:“可我又沒替韃子賣命!”

祈少君低叱道:“你在雨溪居是這麼說的麼?”

慕冰冷冷道:“所以說你臉皮功夫一流,何況你沒為韃子賣命,卻是為韃子的走狗、我相公的死敵朝天宮賣命,罪加一等!”他故意將“相公”二字大聲說出,也不知出於何種心意,但祈少君聽著心甜,溫言道:“好了冰冰,先別損他了,我有話要問他。”

一見祈少君緩步走到自己麵前,老賈剛顫顫抬起的眼神陡然垂得更低,因為他不敢直視對方逼人心魄的眼神……

隻聽祈少君道:“老哥哥,幼時聽你言道:家有梧桐樹、引來金鳳凰。而且還是平安樹,所以這些日子讓你待在這樹下……平安否?”

老賈挖苦道:“你行啊……你現在娶了嬌妻,可喜可賀,卻將我綁在這梧桐樹下喝你的喜酒,還讓尊夫人用那種方法折磨我……真是用心良苦啊。”他麵色淒然地一聲歎,似乎也不堪回首。

的確,他們這些日子雖未對老賈嚴刑拷打,但慕冰向祈少君提議用疲勞法對付小人,每日讓他吃飽喝足、沐浴更衣,但每日都派人嚴加看守,連出恭都有人緊緊盯著,使得他心頭鬱鬱,而最難以忍受的是,每日都讓無極弟子們輪番向他提問,問的都是五花八門的問題,還點了許多盞燈直直地照著他,鐵了心不讓他睡覺。

祈少君道:“別見怪,適才內人說老哥哥心眼兒太多,我正是怕你心眼兒太多,所以得先給你來點絕的。”

老賈不耐,恨聲道:“祈少君!是英雄好漢的就痛快點,別再想什麼稀奇古怪的法子折磨我,你也不怕有違俠義之道!”

慕冰插口道:“是啊,他是大俠……可姑奶奶我不是,你要是……”

“冰冰,讓我來……”祈少君阻住她接下來的脅迫之言,問老賈道:“老哥哥,我自幼及長隻知你姓賈,從未請教大號。”

老賈沉吟道:“賈浩然……”

慕冰輕蔑道:“哼,當真是人如其名。”

祈少君問道:“那我接下來的問題,還望你如實回答。”

賈浩然淒然一笑道:“你要問的事,我縱是說出來,你也決計不會放過我。”

祈少君道:“你說得對,不過同樣是死,你是想死得像個爺們兒,還是想死在梟帝的手裏……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明白吧?”

賈浩然深歎道:“你問吧……”

祈少君問道:“三年前,義父他們從破雲劍秦穆手裏截了一趟暗鏢,不過義父一看到朝天宮的夜梟令,便隨即放棄到手的紅貨、勒馬回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趟鏢,就是你放出的釣餌……對麼?”

賈浩然沉默不語,祈少君又道:“我曾想過歸處被滅門是否有人出賣,而且長久以來我從未想到過你,但之前雨溪鎮那次重逢,我跟你、還有當時尚未明身份的孫孤雲暗戰一番後,我心中猛感一陣驚怵,而且久久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