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馬霜衣”中提及林寒青運集全身功力,和那奇熱對抗之時,隻覺奇熱在全身流動,難以抗拒,但這般置生死於度外,鬆動功力,任憑那奇熱蔓延侵襲時,反而覺得忍耐之力大為增加。但覺腹中的奇熱,一陣強過一陣,神智逐漸被燒的暈迷過去。

待他由暈迷?清醒過來時,東方天際已泛升起一片魚肚白色,不知不覺間,競在這荒涼的草地上睡了一夜。

晨露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濕透他的衣履。

林寒青伸展一下雙臂,緩緩站起身子,隻覺有如生了一場大病,全身軟綿無力,掙紮著爬起身子,辨識了一下方向,緩步向前行去。

他忽然惦記起那陰陽羅刹起來,隻覺茫茫天涯中,隻有那一個知已,他必需趕赴那唯一的約會,因為,從今之後,也許永遠無人再跟他訂下友好之約。

哪知何時何地,那如火焚身的奇熱,再會發作,也無法預料能否在相約的時間中,趕到那約會之處,但那約會,和那醜怪的女子,此刻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李中慧那嫻雅的風姿,白惜香那楚楚動人的嬌態,如他心目中,都已是明日黃花,如果還有些什麼,也隻是永遠埋在葬在心底深處的一段往事。

毀容後的自卑,是他覺得自己和人間有了一段深長的距離,隻配和那被世人視為醜怪的陰陽羅刹相處一起。

這是一段艱苦的行程,沿途上那奇熱複發了一次,但他已不再運氣抗拒,直到日落西山,才到本和陰陽羅刹的約會之處。

隻見一個長發披肩,身段美好的女子背影,正坐在那塊大石上,呆呆的望著晚霞,神態是那麼安詳、嫻靜。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

“姑娘,在下身中熱毒,行動不便,不能如約趕來,但我已盡了最大的心力了。”

那背影緩緩的轉了過來,啟唇一笑,道:

“林相公!”

林寒青看了那張麵孔,在晚霞映照下,嬌豔若三春桃花、柳眉、瑤鼻、大眼睛。

他揉揉眼睛,仔細看去,口中茫茫然說道:

“你是白姑娘?”

那女子緩緩站起身來,嫣然一笑,道:

“嗯!林相公,我是白惜香。”

林寒青隻覺腦際間轟然一聲,全身起了一陣劇烈的抖動,說道:

“你怎麼還認識我啦?”

白惜香道:

“為什麼我不認識你?”

林寒青伸出手摸著臉上突起交錯的花紋,說道:

“我不是變了樣麼?”

白惜香星目流轉,打量了林寒青一陣,道:

“你哪裏變?不是和過去一樣?”

林寒青茫然說道:

“這就奇怪了。”

白惜香道:

“奇怪什麼?”

林寒青道:

“那西門玉霜,在我臉上用刀子刻了很多疤痕,還塗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顏色,怎麼還是和過去一樣呢?”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很害怕自己變的醜麼?”

林寒青道:

“男丁漢大丈夫,縱然是生的醜些,也是沒有關係。”

白惜香道:

“這就對了,那西門玉霜縱然能在你臉上留下很多疤痕,塗上五顏六色,但她卻無能改變心中所思、匹夫不可奪誌,難道你為了你自己變的醜了,就遷恨人間,改變誌向?”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

“我沒有這麼想。”

白惜香嬌媚一笑,伸手拍拍那大石頭,道:

“你坐下來。”

林寒青越趄不前,遲疑良久,才前行兩步,席地而坐,道:

“我坐這裏也是一樣,姑娘有什麼指教,盡管吩咐。”

白惜香道:

“你不肯和我坐在一起,可是覺著自己太難看了?”

林寒青訕訕道:

“不是……”

白惜香道:“那是因為我太好看了?”

林寒青道:“姑破嫻雅高貴,乃瑤池仙子。”

白惜香道:“隻是看我的外形而言,如是我有一天,也被那西門玉霜毀去了麵容,你對我是否還像現在一般?”

林寒青沉吟了一陣道:

“若真的有那麼一天,在下自信會對姑娘更好一些。”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

“你現在已經對我很好,那時,要對我更好,也就不論什麼事,都依著我,寵著我麼?”

林寒青道:“正該如此。”白惜香笑道:“這麼說來,我比那李中慧有福多了。”

林寒青長歎一聲,道:“可惜在下這副尊容,實不便和姑娘常處在一起。”白惜香道:“如是你仍然是那般瀟灑英俊,世上女孩子,個個都對你喜愛異常,那也用不著我白惜香來……”兩頰一紅,突然住口不言。

林寒青緩緩站起身子,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領了,隻是我林寒青別有所謀,有負盛情,在下這裏先行罪了。”抱拳一個長禮,回頭大步行去。

白惜香幽幽說道:

“你站住。”起身追去。

林寒青行了幾步,突覺丹田熱氣泛升,迅速的向全身散開,霎時間,頭重腳輕,步履不穩,一跤倒在地上。

白惜香急行了幾步,已然有些嬌喘,林寒青摔在地下,她似是自知無力扶起,緩緩向林寒青身邊的坐下去,伸出纖白的玉手,按在林寒青左腕脈息之上,柔和地說道:“你病得很厲害。”

林寒青道:“我不起病,是中了別人的暗算。”

白惜香道:“什麼暗算?”

林寒青道:“我吃下了一種奇怪的藥物,每隔一段時間內腹中就發出一股奇熱,很快的遍布全身。”

白惜香道:

“可是很難過去麼?”林寒青道:“全身如置於大火之中,姑娘快請離遠一些。”

白惜香道:“為什麼?”

林寒青道:

“現在,奇熱已經蔓延向我的四肢、百脈,再過片刻,我即將被那奇熱熱得神誌暈迷,那時,隻怕連姑娘也不認得了。”

白惜香突然深手入懷,取出兩枚金針,刺入林寒青的穴道之中。

她這金針過穴之法的奇效,兩針刺了,林寒青頓覺奇熱減去了不少,心中大感驚奇,暗道:這白惜香果非凡響。隻聽白惜香柔聲說道:“現在怎麼樣了?”林寒青道:“姑娘妙手回春,縱然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也是難以及得。”

白惜香笑道:“誇獎!誇獎!那奇熱可是減了一些?”

林寒青道:“減的多了。”

白惜香眨動兩下圓大的眼睛,笑道:“今夜月色一定很好。”林寒青抬頭看看天色,已是暮色蒼茫時分,天際間已亮起幾點星光,心中暗暗忖道:天已入夜,何以那陰陽羅刹仍不見來,難道她來過又去了麼?想到黠然之處,不禁長長一歎。

白惜香道:

“你歎的什麼氣?可是因為你要會的人,失約未來麼?”說話之間,又撥出一枚金針,刺入林寒青的穴道。

林寒青淺淺一笑,道:

“不錯,我是來會一個人。”

白惜香道:“可不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人?”

林寒青道;

“我不知她的姓名,隻知她的綽號。”

白惜香道:

“那你告訴我她的綽號。”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

“她叫陰陽羅刹。”

白惜香凝目說道:

“叫陰陽羅刹,是男的還是女的?”

林寒青道:“女的。”

白惜香盈盈一笑.道:“她可是騎著一匹黑馬?”

林寒青道:“不惜啊!你見到她了?”

突然間,心底泛起一縷疑念,暗道:這白惜香怎麼會這般的到了此地,守在這荒涼的原野中

隻聽白惜香嬌聲笑道:

“我瞧到了一個長發飄飄,身著黑衣的女子。騎著一匹黑馬,繞著這白楊樹行了一圈,然後縱騎而去。”

林寒青道:“唉!她定然是來找我了。”

白惜香道:

“她當真是沒有一點耐性,如是她肯多等上一刻,豈不是見到你了麼?”

林寒青望著白惜香嬌美之容,想想那陰陽羅刹的醜怪,不禁黯然一歎,道:

“她不是沒有耐性,而是因為她不願見到你。”

白惜香道:

“為什麼?我們無怨無仇,素不相識,她為什麼怕見我?”

林寒青道:

“因為她生的太醜,不願瞧到像你這般漂亮的姑娘。”

白惜香道;

“因為她太醜了,所以,你才很想念她?”

林寒青道:

“就算如此吧!同病相憐,這也是人之情常。”

白惜香又取出一枚金針,刺入了林寒青的身上,道:

“你可知道,當今之世,除了我白惜香,無人能夠解得你身上熱毒。”

林寒青想到那熱毒發作之苦,不禁黯然一歎,道:

“那熱毒發作時,雖然痛苦,但在下也不因此失信於人,我已經答應了她。”

白惜香道:

“答應她什麼事?”

林寒青道:

“答應和她一起去尋找一位前輩奇人的遺物,學習武功。”

白惜香笑道:

“你不怕她騙了你麼?”

林寒青道:

“在下相信她不會騙我。”

白惜香道:

“因她生的太醜了,所以,你就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她?”

林寒青道:

“這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