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上,洛平昔內心的波瀾不亞於奕隱齋上首路盛言的。
他從笑容滿麵,到神情緊繃,中間也就一眨眼時間。
“路大人吃點兒?”劉純安微笑著推了推路盛言麵前的糕點盤子。
路盛言晃神,“哦”了兩聲,從盤子裏拿了塊梨花酥放進嘴裏。
才往嘴裏塞了半塊,便見到劉複瞿“嗖”的從自己桌前站起來,指著若溪,一句:“你”噎在喉間半晌吐不出來,然後大廈傾頹般的倒了下去。
劉複瞿倒下的瞬間,路盛言一不小心將手中剩的半塊梨花酥抖入口腔,卡的半天呼吸不勻,咳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顫顫巍巍著指著劉複瞿的方向:“去,去看看怎麼回事……”
劉純安忙道:“路大人莫急,方入初夏,天氣燥熱,想來是中暑了,讓小人去看看。”
說著,他帶著兩名七品棋士副督賽走到若溪身邊。
隻見他靈動的眼睛無辜的眨了眨,攤了攤手。
“這是怎麼回事?”劉純安詢問。
還未待若溪回答,其中一名副督賽便驚愕指著棋盤道:“這棋,輸贏早成定局啊,怎麼還多下了這麼多手。”
說著,他看向一旁的小廝:“快取來棋譜。”
小廝連忙將記錄詳細的棋譜送到幾名大人手裏。
劉純安略略看了一眼便道:“在下請教許副督,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許嗣宴拱手道:“回劉總管的話,盤上形勢來看,確實輸贏格局已經十分明了,隻是……若一方不認輸,在時間耗盡前,也不能判決結果。”
路盛言早已從上首走了下來,在後麵聽他們說什麼。
他沒注意棋譜,結合方才劉複瞿的反應,以為是西若早就輸了,然後還一拖再拖,外加暑氣逼人,給劉複瞿氣的暈了過去。
他捋捋胡須,沉聲道:“既然時間還未到,便叫外麵候著的禦醫來診治診治,醒了才好接著下。”
說完,他鄙夷的掃視了若溪一眼,卻見他毫不關注這邊的焦頭爛額,隻用一雙小手做風扇狀,不停的扇扇子。
路盛言哼笑一聲,請醫官為劉複瞿診治。
結果針灸的第一根銀針來沒來得及紮到劉複瞿身上,一名小廝便宣道:“西若,劉複瞿對局,劉複瞿棋士,時間——已盡。”
“什麼!”年過六十的路盛言腳下一軟,差點跌倒。
一旁的許嗣宴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然後清了清嗓子,與胡副督眼神相視,點了下頭道:“西若,劉複瞿對局,劉複瞿時間用盡,根據規則,時間耗盡則判負,此局無疑,西若——勝。”
劉純安抿了抿緊張的唇角,望了眼西若,心道這孩子許真是上天眷顧,居然還能在國手大賽遇到對手暈倒時間耗盡的事情。
“西若,”祖荻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這邊請吧。”
下完了棋的棋士,自被引去後堂休息,西若這邊率先結束,自然就先走了
倒是路盛言輕聲疑問道:“是不是漏鬥有誤,記錯了?怎麼這麼快就時間耗盡?”
許嗣宴眼底滑過一抹不屑與譏諷,盡量恭敬道:“回稟路大人,沙漏無疑,大人可派人去檢視。但就算……”
話說到這,他忽然不說了,挺直胸膛,理了理袖口,眼睛落向地麵。
“罷了。你們叫人好好盯著漏鬥,這樣的賽事,且不可出現錯漏。”路盛言自己找補了一句,悻悻回到上首坐下,拂袖將方才沒吃完的糕餅打落在地。
倒是劉純安眨眨眼睛,湊到許嗣宴身邊,似笑非笑問道:“許副督方才說,但就算?話沒說話,我好生心癢,還求許副督賜教。”
許嗣宴瞟了他一眼,沒好氣兒道:“就算再給三五載,都贏不了。”
正值有其他對局結束,許嗣宴便徑自走過去裁奪。
劉純安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咂嘛出話中的味兒來。
“嘿……”他眼底笑意乍現,又瞟了眼若溪他們的對局,方才滿意的回到路盛言身邊,看到他苦瓜一般的臉,心裏愈發笑得厲害。
可麵兒上總要過得去,他忙安慰道:“路大人,您寬心,棋士輪流作戰,並非一局定下後邊兒入殿奏對的名單。想來劉棋士常年在閣中宣室練棋,定是受不得這風吹日曬的。回頭我叫人把這院兒遮上,之後定不會有此種情形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