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夢了無痕(1 / 3)

一旁傳來白小玲淒楚的聲音道:“烈哥哥,我罪有應得!”

宇文烈脫口狂叫道:“不,你不能死!”

死城令主陰惻惻道:“宇文烈,這可不關你的事!”

宇文烈雙目暴射煞光,斷然道:“這件事我管定了!”說著,舉步欺向死城令主……

沈虛白厲聲道:“宇文烈,你隻要敢再走一步,我就先廢了她!”

宇文烈悚然止步。

這關係非常微妙,對方竟然以自身骨肉要脅敵對的人。

宇文烈目眥欲裂地向沈虛白道:“狼子,你父親是怎樣死的,你竟然不顧血仇,甘心……”

沈虛白陰鷙地道:“這用不著閣下提醒,他自犯律條,罪有應得!”

宇文烈氣得打了一個哆嗦,恨聲道:“沈虛白,他是誰?他不是你父親?你竟然吐出這種絕滅人倫的話來,看來你父親沈之嶽死難瞑目了,我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沈虛白俊麵一變,道:“住口,目前還不知道誰殺誰。宇文烈,還是談談正事吧,白小玲因為你而犯了不赦之罪,這一點你想來是明白的……”

白小玲突地一偏頭,呸了沈虛白一口,嘶聲道:“沈虛白,你是狗!”

沈虛白一咬牙,不再開口。

宇文烈轉向死城令主道:“令主妨說明企圖?”

死城令主陰淒淒地道:“宇文烈,本座身為令主,論法不計親疏,白小玲現在是本城叛徒,按律應當眾淩遲,不過,我們可以談談條件!”

“條件?”

“不錯!”

“什麼條件?”

“她因愛你而犯門規,你可以得到她,但必須誓言永絕江湖!”

“令主,她是你女兒!”

“現在不是了,她已喪失了資格!”

“真虧令主說得出口!”

宇文烈恨得牙癢癢的,厲聲道:“辦不到!”

“你願意她為你而死?”

“以自身骨肉要挾別人,這倒是武林中空前絕後的奇聞!”

“宇文烈,要不然你趕快逃命?”

“逃命,哈哈哈哈!……”

“這沒有什麼可笑的,失魂台下,巳埋了萬斤炸藥,隻須眨眼工夫,便骨化飛灰,形神俱滅!”

“連令主本身在內?”

“本座坦白告訴你,本座隻在成功則主盟天下,失敗則放棄生命之間,選擇一樣,沒有其他的打算!”

宇文烈不期然地打了一個冷噤,道:“令主夠狠,恐怕寧可我負天下的曹阿瞞也望塵莫及!”

死城令主神色不變地道:“本座不在乎此點!”

“如此看來,犧牲一個女兒,倒是件小事了?”

”亦無不可。”

“那就下手吧?”

死城令主麵上升起—抹詭異的神色,一抬手,道:“行刑!”

複又向宇文烈道:“小子,你隻要敢妄動一下,彼此就同歸於盡。”

沈虛白的劍尖,仍不離白小玲的肋下,一個高大獰惡的黑袍老者,從後台山邊秘道現身出來,遠遠朝死城令主一躬身道:“刑殿張橫候令!”

死城令主一擺手道:“由張殿主親自行刑,立刻執行!”

“遵令諭!”黑袍老者再次躬身為禮,轉身之間,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灼灼的解腕刀,徐徐舉步欺向綁在架上的白小玲。

眼看一場淒絕人寰慘劇就要上演。一旁的東方瑛,已激動得簌簌而抖。

白小玲慘厲地呼號道:“烈哥哥!你走吧!”

宇文烈但覺周身血管幾乎要爆炸,俊麵不自主地起了抽搐,他怎能坐視白小玲如此慘死?此刻,他要毀死城令主並非難事,但沈虛白要殺白小玲極為便當,他縱使功力真的通玄,也救不了白小玲。

黑袍老者已到了白小玲身前伸手可及之處。場麵緊張到了無以複加。宇文烈必須任務明智的選擇,救人,或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不可能!

答應退出江湖的條件,置中原武林的命運於不顧,更不可能!然而,時間已不允許他多所考慮。

驀地,一個冒險的意念浮上心頭,自己目前應該做的是如何阻止對方引燃炸藥,否則一切都不必談,要阻止這瘋狂的行動,隻有挾製住死城令主,沈虛白人雖陰鷙,但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他人癡心愛慕著美如天仙的白小玲,如果自己猝然出手,製住死城令主,他在措手不及之下,可能不致驟下殺手,隻要爭取這一刹那時間,便可控製全局。

當然,這是以白小玲的生命作賭注的行動。可是這冒險是值得的,也是唯一可采的途徑,否則對方一旦引燃炸藥,不但白小玲救不成,自己也難幸免。萬一白小玲救不成,在擒住死城令主之後,尚可挽回武林劫運,不致兩頭落空。這決定,須在超人的勇氣,也須要超人的超人的身手。

黑袍老者手中的銀腕尖刀已揚了起來……

事急燃眉。宇文烈猝然彈身,撲向死城令主,這一撲之勢,電光石火不足以形容其快,根本使人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

一聲悶哼傳處,死城令主的一支手臂,已被宇文烈牢牢扣住。這一著,誰也意料不到。

死城令主身手可非閑,一手被製,另一手立掌如刃,戳向宇文烈腹部七坎死穴。宇文烈神功護穴,被戳之下,僅退了一步,夷然無損。

變生傖促,黑袍老者與沈虛白果然手足無措,沒有向白小玲下手。

六名侍衛少女,齊齊驚呼出聲。

在這電光石火的變故中,宇文烈當機立斷,回身疾掠。

“哇!”“哇!”兩聲栗耳的慘號傳處,黑袍老者與沈虛白雙雙橫屍當場。

宇文烈手中挾持著死城令主,猶能在瞬息間連斃兩名高手,這種功力,的確是駭人聽聞。

東方瑛也掠過身來,臉上驚悸之色還未消失。

宇文烈此刻才鬆了口氣,激顫地喚了一聲:“玲妹!”

白小玲粉腮在劇烈地起著變化,久久才進出一句話:“烈哥哥,你……不能傷害我母親。”

宇文烈心頭一窒,未及答言……

死城令主淒厲地高叫道:“你們等什麼,燃火!”這話是對那六名侍衛的少女而發。

宇文烈狂叫一聲:“瑛弟,阻止……”

東方瑛在宇文烈的話出口一半,已彈身撲了過去。但遲了半步,六侍衛隻一晃便失去了蹤影。

宇文烈頭皮發炸,伸手想解白小玲的縛,死城令主連出三掌,使宇文烈無暇抽手……

東方瑛又回頭奔來。

宇文烈栗聲道:“瑛弟,你走!”

東方瑛充耳不聞,撲了回來,一麵伸手解下白小玲。白小玲嚶嚀一聲,萎頓在地。

宇文烈亡魂皆冒,眼看即將要齊化飛灰……

就在此刻,一條黑影,從山邊秘道處閃電掠來。

宇文烈大叫一聲:“截住來人!”

東方瑛一旋身,飛撲來人。

來人身法十分奇妙,嗖地彈開丈外,避過了東方瑛閃電般的一擊。

現身的赫然是一個黑袍老者,隻聽他急叫道:“秘字第四號!”宇文烈反應迅速,忙向東方瑛道:“瑛弟,住手!”

黑袍老者直趨宇文烈身前。

死城令主栗聲道:“李護法,那……炸藥?”

姓李的護法冷冷地道:“已經移作別用了!”

“什麼,你說什麼?”

“埋在台下的炸藥已移作別的用途了!”

“誰的命令?”

“本人!”

“你找死,移作何用?”

“炸城!”

“什麼,炸城?你……你……”

姓李的護法甩脫黑袍,用手朝麵上一抹,赫是一個目含怨毒的俊逸少年。東方瑛與白小玲齊驚呼了聲。死城令主奮身一掙,卻掙不脫宇文烈的掌握,狂吼道:“你是誰?”

少年咬牙切齒地道:“空空祖師的傳人歐陽治!”

“你……你……”

死城令主口中你了半天,一個字說不出來,她意識到一切圖謀,都幻滅了,這是她做夢也估不到的。

“哈哈哈哈……”死城令主瘋狂般的笑起來,不知是絕望還是自嘲。

歐陽治厲聲大叫道:“女魔,看死城末日的景象吧!”話聲中,抖手抻起一支火箭。

就在火箭升空之後不久,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裂空傳來。

爆炸聲發自死城之內,失魂台居高臨下,隻見股股衝空的濃煙,城牆傾頹了,那原來因布有奇門陣勢而無法看透的死城,已被炸得麵目全非。

陣勢毀了,原來神秘莫測的死城,現在與普通的廢城沒有兩樣。

無數的黑衣人影,在廢墟中矢豕狼奔。喊殺之聲震耳而起。無數人影奔入死城。

於是血的序幕開展了。

狂亂,廝殺!場麵令人怵目驚心。

宇文烈激動的全身發抖,這太出乎他意料之外,忍不住向歐陽治道:“歐陽兄,這是誰的安排?”

歐陽治眉鋒一場道:“不死仙翁老前輩!”

“哦!”

東方瑛突地接口道:“不死仙翁?”

歐陽治向東方瑛禮貌的一傾首道:“是的!”

“他現在何處?”

“大會令台上指揮全局!”

死城令主目毗欲裂,血水順著眼角下流,粉腮已扭曲得完全變了形,慘厲至極地吼道:“不死仙翁,本座誓不與你甘休!”

宇文烈扣住對方的五指一緊,道:“你沒有機會了,十二門派會把你分屍萬段……”

白小玲搖搖不穩地站起身來,幽幽地道:“烈哥哥,放了她。”

“這……玲妹,辦不到!”

“她沒有把你當女兒……”

“可是她總是我的母親!”

“玲妹……”

白小玲愴厲地道:“烈哥哥,要不你先殺了我!”身體晃了兩晃,又坐回地麵。

宇文烈大是駭然,栗聲道:“玲妹,你受了傷?”

白小玲不答所問,聲淚俱下地叫道:“烈哥哥,我求你, 隻這一次!”

如果沒有白小玲,他已不止死一次了,還有那禁宮之鑰, 若非白小玲,他今生休想再取回,根本也就談不上現在傾古淩今的功力,更使他不能自己的是她那一份不計生死的癡情。他動搖了,怎麼說了也無法當白小玲之麵向她母親下手。然而,放了這人神共憤的毒婦,武林輿論又將如何?

白小玲失聲道:“烈哥哥,你不答應?”

宇文烈深深地望了白小玲一眼,跺跺腳,鬆開了手。

歐陽治大叫一聲:“還我師父命來!”和身撲了過去。

死城令主雙目一瞪,歐陽治突然垂手後退,悚惶萬狀。以歐陽治的修為,自怎能和對方的天魔眼邪功相抗!

宇文烈中間一橫身,死城令主閃電般逝去。

歐陽治神思恢複,搖頭一歎道:“宇文兄,你放走了她將會後悔!”

宇文烈報以一聲苦笑道:“歐陽兄,一個人有時候免不了要做違背自己意誌的事,不得已啊!”

歐陽治轉身下台,疾奔而去。

宇文烈方才想起該問問歐陽治關於楊麗卿其人,他既潛伏死城中這麼一段時日,而且競易容為護法,身份不低,應該知道。

空空祖師死時地上留字,指出凶手是楊麗卿,而方才他出手向死城令主索師仇,這其中……

東方瑛匆匆地道:“烈兄,小弟去找一個人,回頭再見!”

“找誰?”

“不死仙翁!”

“什麼事要……”

“向他打聽兩個人的消息,同時我多少要替中原武林盡幾分力!”

“請便!”

“回頭見!”東方瑛徑朝會場方向電閃瀉去,眨眼無蹤。

死城之內,喊殺之聲震天,看來,這恐怖神秘之城,將被徹底地掃除了。

宇文烈暗忖,這場廝殺,已不必自己再出手了,孽道、鬼婆、死城太上業已先後伏屍,有不死仙翁主事,定可收拾殘局。

心念之中,目光轉向白小玲愛惜地道:“玲妹,你受了傷麼?”

白小玲慘然一笑道:“我完了!”

宇文烈不由心頭巨震,駭然道:“什麼完了?”

“我的功力已經被廢……”

“這……玲妹,我必設法使你恢複功力!”

“不用了,我對江湖事已毫無興趣,武功是罪惡之源,我不要!”

“玲妹,這是你的偏見,武功豈是黑暗惡之源,這要看如何去運用它……”

“烈哥哥,如果天下根本沒有武功這回事,又怎會生出這些恩怨血腥?”

“當然,不過這隻能說是一種奇想。”

“你走吧!”

“我!走?”

“是的!”

“你呢?”

“唉,烈哥哥,妾本薄命,奈何逢君,我想,我錯了,錯得沒有贖罪的餘地,但我並沒有後悔愛上你,生也有涯,望君、珍重,你……走吧!”幽幽斷腸語,令人一掬同情之淚。

宇文烈堅決地一搖頭道:“玲妹,我帶你走!”

白小玲冷清地道:“走,到哪裏去?”

“天涯海角,我必使你恢複功力!”

“以後呢?”

“以後?”宇文烈不由語塞,以後呢?如何安頓她?事先他的確沒有想到這一點。然而,扔下她不管嗎?她已是無家可歸,無親可依的人,何況她失去了功力,一個弱女子在江湖中寸步難行,海樣深的情,地般厚的恩,又豈能撒得了?

白小玲淒然一笑道:“烈哥哥,你能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放過家母,我已經滿足了。我,家庭忤逆,門中叛徒,還希冀什麼!你去吧,我真誠的祝福你!”

宇文烈似突然下了決心,一跺腳道:“走,我到哪裏,你到哪裏!”

“你結發的妻子呢?”

“她……她……”他眼前浮起薑瑤鳳俏麗的麵龐,也感受到她委曲求全的德性,妻子,大師伯的女兒,他當然不能負她,但白小玲又如何能虧負?

於是,他毅然地道:“她不會嫉妒的,玲妹,你願意委曲嗎?”

白小玲蒼白的粉靨上起了一層紅暈,欲言又止,最後幽淒地道:“我隻是覺得愧對家母!”

“玲妹,你的孝心,皇天可鑒。”

“我……不……”

“先離開這裏再說吧!”

他抱起了她,彈身下了失魂台,盲目地向前奔去,行行重行行,眼前來到一座小山之上,他一看地形,不由自主的停了腳步。

這裏,正是白小玲化裝黑衣蒙麵女,救他脫出死城的待決牢秘道出口的附近,她曾給他遺下一塊紫色絲巾。

舊地重臨,巨變在邇,不由感慨係之。

“烈哥哥,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當日易容救我出困的情景!”

“哦,你還記得?”

“玲妹,這能忘得了嗎!”

香澤微聞,溫玉在懷,那美賽天仙的粉靨上,啼痕猶新,別有一番動人的況味。宇文烈微微俯首,接觸到的是一雙秋水似的眸子,還有那抖動著的唇瓣。

他情不自禁地把頭俯得更低,白小玲羞怯地閉上了雙眸,那神態,的確撩人遐思,他有一種未飲心先醉的感覺。

“玲妹!”他低喚了一聲。

“唔!”那聲音,像是發自夢中。

他把她抱得更緊,口唇慢慢地湊上去……

驀地,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道:“孩子,你忘了我的忠告!”

宇文烈怦然心驚,綺念全消,抬頭一看,一個青衣蒙麵人,正從三丈外一塊巨石之後現身出來,他,正是那後來出現的誅心人,顯然他是早已隱伏在這裏的。否則,以宇文烈的功力,十丈之內任何動靜都瞞不了他。

“哦!是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