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公三公齊齊一怔,皇甫維沉聲道:“我得趕緊把此劍帶回,請你們替我擋住追兵,同時切勿泄露!”說罷,馬上又戴回人皮麵具,迅速地掠過三公身側,放步疾奔。
那三公麵麵相覷,沒有一個敢決定伸手攔他。就在他們猜疑之際,皇甫維已奔出老遠。
星公冷央這時才道:“老大、老二,你們有何高見?”
日公舒濤和月公佟雷都暖昧地笑一下,到底沒有說出主意,星公冷央也不言語,心想省得以後有責任,怎敢亂出主意?皇甫維來到河邊,等好一陣,江南孤客呂東青匆匆趕到,上船後揮手道:“趕緊往下遊駛去,你們賣點氣力,自然會多賞銀子……”
於是這艘雙桅船迅速地順流而下,呂東青早已取下麵具,在艙中和皇甫維盤膝對坐。他麵上布滿了愁容,默默尋思。皇甫維好生奇怪,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他。
呂東青低聲道:“公子,我實在沒想到你會把聖劍帶走,若果早知如此,還不如送給鬼醫向公度!”
皇甫維詫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劍真不錯。不但鋒快異常,而且似乎有一種空靈之氣,佩在身上,令人感到心靈上生出舒服之感。”
呂東青愁眉苦臉地歎幾口氣,忽然苦笑道:“無論如何,公子你今日得到此劍,總算已榮膺武林群豪之長。除非我們有心把此劍轉送別人;不然的話,為了榮譽起見,誰要是生心覬奪此劍,我們必須把他殺死!”
皇甫維緩緩道:“殺死?當真僅為了這原故而殘害人命麼?”呂東青毫不考慮,道:
“當然,當然,那些生心奪劍之人,不僅存有領導武林,役使五嶽的野心,而且首先他就是瞧你不起,認為你不配做此刻主人!假如不取他性命,一則無以樹立聲威,二則日後糾纏不已。”
皇甫維雄心陡起,堅決地道:“說得對,在我把此劍轉讓之前,誰敢奪劍就殺死他!”
他把聖劍橫放在艙板上,然後掣出劍鞘,艙中登時彌漫著一陣森森寒氣。他們在劍鞘上及劍身上檢視一陣,沒有發現一點足以製服“一皇三公”
的秘訣的跡象。
皇甫維道:“我明白了,此劍一定已被三公他們開箱看過,也許劍上本來留有秘訣,但被他們弄掉了!”
呂東青道:“我相信不可能,第一,那鋼箱不易開啟,必須五匙聚合。第二,那五嶽掌門人並非傻瓜,開箱之前,已請專擅開鎖的名家檢查過箱上之鎖。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心池聖女當年指明箱中所藏的聖劍,專為對付一皇三公,以三公他們的名望身份,決不肯示弱而先行弄開鋼箱,暗查此劍!”
皇甫維愕然道:“我倒沒想到其中有這麼多的道理,依你所說,三公沒有動過此刻是無疑的了!那麼為何劍上沒有一點秘訣?難道是聖女放布疑陣?”
呂東青正色道:“聖女的話,決不會假;也許……”
皇甫維突然感到心煩起來,衝口道:“我就不信聖女平生沒有做錯事或者說過一句假話!你別故神其說,把她形容成一個塵世上絕無僅有的聖女!”
呂東青歎了一聲,道:“在下說的話也許公子聽不進耳,可是事實上聖女她老人家遠在三四十年前已經成名,那時她才不過十七八歲,自後便茹齋禮佛,雖有一身天下莫敵的武功,但毫不自矜。放目當今武林之中,幾乎沒有一派的高手不是受過她老人家的指點,因而能在武林之中博得盛名!是以她的為人行事,武林無不萬分注意,假如說過一句假話或者做過一件錯事,天下之人,斷無不知之理……”皇甫維搖手道:“算了,算了,其實我對她也敬仰得很,剛才不過是一句氣話而已!你倒是說一說,你如何闖過那三公的經過讓我聽聽!”
呂東青道:“提起來又是奇事一樁,那三公起初聽我說是你的手下人.已有放我走之意;但那冷月銀狐穀雲飛卻不相信,出手來試我的武功。這一詩就拆穿我馬腳,但不知何故,三公他們卻一齊製止穀雲飛,反而一派巴不得我快走之意,我迫問過他們,但後來又怕惹翻了他們,所以最後也就離開!公子可想得出其中原因?”
呂東青啊了一聲,眼光無意向岸上一掃,突然楞住。皇甫維也轉頭遙望岸上,隻見岸邊有個人不斷揮手,敢倩正是他們談論著的青衣蒙麵人。呂東青呐呐道:“她……她不會就是聖女她老人家吧?”
皇甫維道:“很難說,從她的口音中,已可確定她是個女子,但卻聽不出年紀來。照時間推算,聖女如今應該是五十至六十之間的人,我們可從年齡上查證一下!”
他們趕快命船家劃向岸邊,皇甫維主張戴上人皮麵具。不久,船已泊岸,那蒙麵青衣人躍上船麵。皇甫維啞聲道:“請進艙內休息一會如何?”
青衣人道:“我想懸掛一塊白布在桅上,不知兩位有沒有反對之意?”皇甫維道:“假如不是通知別人來擒捉我們,那就絕不反對!”青衣人道:“你放心,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說著,掏出一條白布,命船家係在桅上。之後,她從容地走入艙中,就在皇甫維麵前盤膝坐下。
她的目光凝定在膝前艙板上那柄白色聖劍之上,良久,良久,才抬頭緩緩道:“武林中任何人奪取此劍,都不算奇怪,但你卻居然帶走此刻,為什己呢?”
皇甫維眼睛一轉,道:“假如你肯把蒙麵青巾取開,我一定把理由奉告!”
她哦了一聲,道:“你們可不可以把人皮麵具取下來,反正我已知道你門是誰!”
呂東奇立刻先把麵具取下,皇甫維不悅地道:“你何必心急,她不一定就是那晚贈藥與你的人!”說時,也把人皮麵具剝下來,露出俊美異常的麵龐。那青衣人並不搭腔,伸手把聖劍取起來,緩緩舉劍出鞘。皇甫維和呂東青好像發現什麼似的,齊齊凝目向那劍瞧著。
他們目光所注之處,卻是青衣人捏住劍鞘及劍把上的雙手,隻見那兩雙手白皙纖美,一望而知這一雙手必是屬於一位未曾做過粗工的姑娘。他們發覺那雙手的皮膚非常細致柔軟,看來除非在二十幾歲以下的姑娘.不可能有這種緊密細致的皮膚。
兩人對望一眼,呂東青搖搖頭,皇甫維便點點頭。他們一個是表示這青衣人不會是將近六十歲的心池聖女,另一個則表示同絕對方的推測。
青衣人眼光一直停留在聖劍之上,沒有瞧看他們,但這時卻忽然道:“兩位已瞧出什麼道理嗎?”
呂東青恭恭敬敬地道:“不敢相瞞姑娘,我們剛才交換意見,乃是表示姑娘你不是我們心中猜想之人?”
她道:“何以見得呢?”皇甫維接嘴道:“你老是詢問我們,不覺得有點不公平麼?”
她這時抬眼望望他,道:“這話說得有理,我不問就是了!”她說得那等柔婉,以致皇甫維感到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她跟著又道:“這柄聖劍昔年在它主人身邊,曾經折服天下武林高手,也曾經掃蕩妖氛,使武林得享二十年和平!這~次出世,皇甫公子作已是它的新主人,隻不知你肯不肯僅此到維護人間正義和抑強扶弱?肯不肯不用以妄殺無辜?”
皇甫維凝望著她的眼睛,心靈間突然又發生那種微妙的震蕩,不覺衝口道:“這有何難之有?”他突然住嘴,歇了一陣,才道:“你可是覺得我是個邪惡之輩?”
她搖一搖頭,道:“恰好相反,我覺得你這個人很好,雖然這感覺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支持!奇怪,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用感覺去評鑒一個人的好壞。”她說得那麼純真和坦然,使得皇甫維和呂東青都不把她的話當作一個年青姑娘口中所說出的。換句話說,他們一點也不會從她的話中聯想出別的意思,按理說,一個年輕的姑娘向一個美少年說出這種話,勢必令人感到話中另有含意!
她接著又道:“二十日內去不去廬州邱家莊?”
皇甫維沉吟一下,道:“這柄聖劍雖然能夠指揮五位掌門人,但我去幹什麼?那鬼醫向公度根本不是好東西,他的陰毒狡詐,恐怕不下於三公!”
“哦,你沒有領導武林的雄心麼?”
皇甫維霍然動容,道:“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尋思一下,又道:“假如我不是身負內傷,哼……”
青衣人迅速地把聖劍歸鞘,然後接起他一隻手,輕伸三指,按在他腕上的寸關尺土,細察脈息,過了一陣,道:“你腑髒間積存瘀血,雖然沒有大礙,但一年半載之內卻無法複原!”
皇甫維突然想起來,忙道:“那麼你的藥呢?能不能治好我的內傷?”她道:“當然可以!但現在我卻不能隨便送給你!除非你答應二十日之內到廬州邱家莊,率領天下武林高手,去和三公對抗,若果你辦不到,另外還有一個方法!”
皇甫維十分急於恢複昔日功力,不禁問道:“還有什麼法子?”她道:“你仍須在二十日內到廬州邱家莊,將此劍送還五嶽掌門人,並且向他們謝罪。此外,還須對我立誓在恢複功力之後,不得幫助一皇三公殘害武林同道!”
皇甫維哼一聲,道:“這算是什麼法子?我不需此劍可以,但別的人一定以為我保不住此劍,懼怕有殺身之禍才這樣做,哼,哼,要我這樣做,我寧可不要你的藥!”呂東青突然道:“公子不如把劍送給這位姑娘吧!”
皇甫維沉吟一下,道:“現在把劍送給她倒是個好法子,可是我又想回家後稟明得劍經過,然後才作決定!”
那青衣人突然身軀一震,緩緩道:“令尊還健在人間麼?”皇甫維眉頭輕皺,道:“當然啦!”蒙麵青衣人一雙眼珠轉來轉去,又道:“他既然尚在人間一為何二十年都不踏入江湖一步?莫非身患疾病,難以移動?”
這們題如果是別的人提出來,皇甫維一定毫不猶豫就出言否認。但這個青衣人似是有一種奇怪的氣質,使他不願打誑.當下應道:“請你換個話題吧!”
那青衣人低下頭,輕輕地歎一聲。皇甫維心中浮起不忍之情,柔聲道:“你不要難過,總有一天我會親口告訴你!”她仍然低著頭,好像怕麵.上的表情被人看見,其實她頭上蒙著青巾,誰也瞧不見她的麵貌和表情,歇了一陣,她站起身,道:“我要走啦!”
這時,船家已得到呂東青的命令,向岸邊靠去。不久工夫,船已到岸。青衣人走出艙去,皇甫維等也跟出艙,放目一瞥,忽然大吃一驚,原來岸上樹群之後突然走出十七八個人。他俊目一掠,已看清楚這十七八個人之中,有兩個似是與眾不同。這兩個人麵貌長得極為相似,身量頎長,麵白無須,約摸是六十歲上下。都是穿著半黃色葛市長衫。眼中神光充足,一望而知乃是內家高手。他們穿著得雖是斯文,但背上各各插著一柄金光燦然的虎頭鉤。除了這兩人之外,其餘的都是佩戴著刀劍的勁裝大漢,個個行動快捷有力,看來都不是庸手。
那兩個頎長老人見到青衣人現身,都恭敬地彎腰行禮。呂東青輕聲道:“他們就是左右雙鉤吳家二老,名望身份不在五嶽掌門人之下!”皇甫維心頭一凜,道:“他們率了不少人在此處等候,不知有何用意?”
那吳家二老在岸邊聽到這話,齊齊抬頭瞧他。蒙麵青衣人已上了岸,忽然停步轉身,道:“我真想知道這位皇甫公子武功的深淺,可是……”吳家二老中右邊的一人接口道:
“如蒙允許,在下樂於效勞。”
那十餘個勁裝大漢之中,有一個定聲道:“此事何須勞動老前輩大駕?”剛才發話那姓吳的老人雙眉一皺,沉聲道:“你們都不可隨便說話,要知皇甫公子不是尋常之人可比!”
青衣人道:“請左老轉煩在場諸位,立即分頭順遊而上,向外人宣稱見到一個黃麵少年及一個白發老家人,極迅速地向西北方走去。大家可說親眼見到那黃麵少年身上佩著一柄白色長劍。”吳家二老霍然動容,但卻不詢問,那邊左鉤老人立即如言囑咐十餘勁裝大漢依言行事。
轉眼間岸邊隻剩下四個人,呂東青見他們四人走向樹群後麵,便矚船家等候,然後急忙上岸趕去。穿過密密的樹木之後,隻見皇甫紙業已和那右鉤吳老人交鋒,雙方都是空手,正以極強內力,換掌硬拚。
那右鉤吳景老人出手迅快,招招都是重手法,掌力之雄渾,手法之精奇,當真是時下武林罕見罕聞。皇甫維開頭六七招均以普通手法應付。他天生稟賦過人,資質之佳,萬中無一。此時雖是內傷未痊,但內力之強,仍然可以和那吳景老人抗衡爭勝。
江南孤客呂東青看得驚心動魄,他知道皇甫維看上去功力雖強,但吃虧之處在於不能持久,這等硬餅的話,說不定一旦失手,便有喪命之虞。
十招不到,右鉤吳景已無法應付。左鉤吳圓麵現驚奇之容,道:“噫,這不是一皇嫡傳家數麼?”
右鉤吳景老人本就懷疑麵前這俊美無傳的少年使的乃是“一皇”絕藝,但一時又拿不準,此時一聽兄弟提醒,立刻運足功力,雙臂一圈一撞,跟著疾地縱退。這一招奇妙絕倫,皇甫維四方八麵都攻不進去,隻好眼睜睜讓他退開。
左鉤吳圓老人目光一掠蒙麵青衣人,隻見她輕輕頷首,立刻道:“大哥,這一位既是一皇傳人,我們雖是活了一大把年紀,但今日如果不好好領教‘一皇’絕藝,這把年紀也就算是白活啦!我們兄弟一齊上前請教如何?”
右鉤吳景老人道:“就怕皇甫公子不肯指教!”
皇甫維傲然道:“不必客氣,區區奉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