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會大漢陽峰(1 / 3)

一株淩霜傲雪,終歲常青的千年古鬆,似為何等極為鋒利之物所襲,中腰折斷!

一隻螳螂,竟把兩條螳臂,插入了堅硬的山壁!

一根竹筍,居然會長在懸崖旁的岩石上?而筍的左側,尚有一頭死鷹,致命傷是咽喉上嵌進一片枯葉?

在古鬆根部的斷麵上,又有人留下兩隻足印;井把僅餘二三尺高的樹幹;幾乎完全踩得陷入土中!

附近的另外六株古鬆,所有枝上鬆針,完全脫落在地;但不是被風吹的,因為,鬆針一齊落在鬆樹四周,覆蓋得異常均勻,粗看好像替這三五丈方圓,鋪了一層綠油油的地毯!

相距六七丈寬的絕澗對麵,長滿蒼苔碧蘚的削壁上,也不知被甚麼人?用什麼方法?把古銅色的衣襟,撕成碎片以後,在削壁上深深嵌出了一個“恨”字!

奇跡,這是七樁奇跡。但它們卻確確實實的發生在廬山大漢陽峰的一處險坡之上!

這些奇跡,若在獵戶、樵夫等普通人看來,極可能誤會傳說到山精鬼怪方麵。

但在具有上乘法眼的武林高手眼中,仔細辨認之下,卻認得出這是代表當世武林各大門派的幾種曠世神功;而這七種功力的表現火候,也隻有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才能鍛煉到如此湛深程度!

七樁奇跡產生以後不久,便有兩位武林奇客,在這廬山大漢陽峰,登臨覽勝!

一位是武當派掌門人清玄真人的師弟清虛真人;另一位則是名滿江湖,交遊極眾的“五尺金剛”卞廣!

大漢陽峰,又號“廬山第一主峰”。登峰縱目,隱約可睹漢陽煙樹,雄奇秀逸,無以比倫!清虛真人與“五尺金剛”卞廣,正在峰頭指顧煙嵐,彼此談笑風生,但偶一注目峰下險坡,長眉忽聳,向卞廣訝然說道:“鬆樹龍鱗鐵骨,其壽極長。且越是年代久遠,越是名貴,樵子山民,輕易不願加以砍伐!怎的這坡上那株古鬆,斷得似甚奇特?我們一同下去看看好麼?”

卞廣含笑點頭,兩位武林奇客,遂施展極上乘的輕功,直下險坡;但到了那株斷鬆近前,卞廣看出鬆樹斷處齊整,毫無砍削殘痕,竟被斷樁上奇異腳印,引起興趣,心頭反複尋思之時,清虛真人的目光,卻也被雙臂插入岩古的那隻螳螂,吸引得一動不動!

卞廣正待向清虛真人研究古鬆為何物所斷?以及鬆樁上的奇異腳印,是何種功力?清虛真人也已微微“噫”了一聲,詫然自語說道:“掌門師兄,為了何事到過此處?”

卞廣含笑問道:“令師兄清玄真人法駕,輕易不離武當,道長怎見得他到過此處?”

清虛真人指著山壁上的那隻螳螂說道:“這山壁堅逾精鋼,以兩條極為脆弱的螳臂,竟能破堅而入,惟敝門先天無極氣功可以致之,也惟有我掌門師兄方具此等火候!”

卞廣略作省視,亦點頭同意道:“如此看來,當真是令師兄法駕蒞臨過了,而且那株古鬆也斷得蹊蹺,一平如削,極似‘點蒼派’的流雲水袖!”

清虛真人應聲說道:“不錯,敝門無極氣功是以剛克剛;點蒼流雲水袖則講究以柔克剛。

翠袖輕拂,斷樹如刃,應當是點蒼掌門流雲仙子謝逸姿的傑作!”

卞廣訝聲道:“兩位掌門人同時在此留下手澤,不知是何用意?且待我們看看還有什麼其他跡象可尋否?”

兩人立刻齊向四周一陣掃視,競不約而同地齊聲驚呼道:“這……這似乎不可能吧!”

停有片刻,“五尺金剛”卞廣咋著舌頭道:“石上插筍,應是竹枝幫幫主淩霄的表記;枯葉斃鷹,不問可知是出於崆峒黃葉道人手法;這滿地鬆針,除少林掌門了塵大師的‘浩大神功’,別無二家。隻是那布屑所嵌的‘恨’字,卻不知是何路數?”

清虛真人凝眉沉聲道:“卞冗見聞淵深,察微知著,怎的單把此人忘了?”

卞廣想了一下,軒眉叫道:“莫不是恨天翁?”

清虛真人點頭道:“恨天翁除古銅衣衫外,從未穿著過他色衣服,隻需看這布屑顏色,便可知端的。何況尚有那個‘恨’字,作為證明呢?”

卞廣驚道:“五大門派掌門齊臨,已非尋常盛舉。想不到連隱名多年的恨天翁也參加此會,且每人留下一種神功,用意安在?”

清虛真人那形如滿月的圓臉上,聚起多條皺紋,沉吟良久後,說道:“這恐怕隻有他們六人才能解答……不過我們或可在此地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卞廣向四周巡視片刻,道:“小弟眼拙,不知道兄所說,係指何象征而言?”

清虛真人用手一指那截斷樹道:“就是此樹令人費解!”

卞廣隨指望去,微微搖頭道:“斷樹所留腳印,小弟看過,踏樹入土,雖然用的是上乘千斤墜身法,惟此人功力稍差,以致在斷樹之上留下腳印,是以未加注意!”

清虛真人歎道:“卞兄這次可是走了眼了!這株古鬆盤根錯節,僅就踩樹入土而論,即恐非係點蒼等五派掌門及恨天翁六人之所能,至於這兩個腳印,則更是玄之又玄了!”

卞廣再仔細觀察一番,仍然不解的說道:“道兄前半段猜測,小弟尚可同意,至於所留腳印,卻實在看不出有甚奇特之處?”

清虛真人輕歎一聲,說道:“卞兄平時心細如發,今天可能是太感意外,以致失去以往的敏銳審察能力。請看這兩隻腳印,特別細窄,仿佛是女子所留,而這留印之人功力,簡直已經到達出神入化之境,蓋以非僅踩樹留印,竟然在這堅逾鐵石的斷樹平麵上,連線縫針孔都刻畫得清清楚楚……”

卞廣不待清虛真人話完,又仔細看了一遍,失聲叫道:“道兄說得不錯,這腳印確實是一對弓鞋的痕跡,而且還是一雙新鞋,不但是針線縫紋,連布帛織紋都刻畫出來了呢!”

清虛真人皺著眉頭道:“卞兄在江湖之上,交遊頗廣,可知近來有武功特殊的女子問世?”

卞廣搖頭道:“小弟尚無所聞,江湖上女子諳武者不多,如點蒼掌門流雲仙子謝逸姿,已屬人中鱗風,巾幗豪雄。小弟實在想不出另有什麼高明人物!”

話語未了,背後忽有人冷哼一聲,道:“孤陋寡聞!”

卞廣與清虛真人都不禁大吃一驚!因為那聲音近在咫尺,以他們兩人的功力修為,居然有人站立身後,猶自不覺,則此人不是神仙,即是鬼魅!

及至二人回頭一看,更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呐呐的說不出話來;原來在距他們三尺之地站定一位白衣女子,年齡雖不甚大,卻別有一股懾人心魄的威棱神態!

這一女子的臉色,異常蒼白,簡直沒有一絲血色,再加上長發披散;乍一望去,幾不似活人!

卞廣愣了半晌,才發話問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女子冷冰冰地答道:“非人非鬼,我乃山川之精,玉石之靈!”

她聲音中也有一股悸人的颼颼寒意。卞廣又呆了一下,然後出聲喝道:“胡說!我就不信世上有精魅的存在!”

那女子仍是冷冰冰的說道:“你有目無珠,應該挖掉眼睛!”

話聲中抬起蒼白的手腕,在卞廣的眼前一晃,卞廣的一雙眼珠,立刻被挖了出來!疼得手按眼眶,亂跳亂嚎。那女子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卞廣的眼珠雖然被挖,但末見絲毫血跡!

清虛真人見狀,又驚又怒,隨即大喝一聲,雙掌提是十成勁力,對準白衣女子推出。

武當的先天無極氣功,譽滿江湖。清虛真人又是派中第一高手,掌力自極雄厚;但白衣女子仍然穩立不動,雙眼未睜地舉手一拂,竟將清虛真人震得後退數步,坐倒在地。

白衣女子嗣即手指清虛真人,說道:“你那幾手貓腳功夫,也敢向我遞爪子,真的太以不自量力!你師兄堂堂一派掌門,也不敢對我如此!”

清虛真人跌坐地上,愧怒驚駭,交相而至!呆望半晌之後,始吃吃問道:“我師兄怎麼啦?”

白衣女子冷哼一聲,答道:“他比你略知分寸,現下正在一個好地方!”

說時,手指漢陽峰下的山穀,臉上現出一種得意神色!

清虛真人聞言,心中又是一寒,呐呐問道:“我師兄莫非遭了你的毒手?”

白衣女子冷笑說道:“我沒有那麼好的興致殺他!可笑中原這些名滿江湖的武林高手,俱都有名無實,個個都顯露了一手自以為不同凡響的絕世武功,但經不起我雙足一踩!”

清虛真人失驚叫道:“那斷樹平麵上的腳印,是你留下來的?”

白衣女子輕哼一聲,說道:“正是!我不過略施小技,便將六大高手引至此處,等他們抖足威風,我才在古鬆上輕輕踩了一下!”

清虛真人聽得出神,竟忘卻了心中恐懼,又複問道:“結果如何?”

白衣女子複笑說道:“你自己剛才已仔細看過,他們都認敗服輸,乖乖的聽我吩咐,俱都由此跳落深穀!”

清虛真人臉色一變,白衣女子見狀知意,又複微笑說道:“道長放心,此穀並不太深,他們都死不了;但也無法走脫!”

清虛真人又急急問道:“為什麼?”

白衣女子臉色一寒,道:“因為我不放他們走!”

清虛真人似懂非懂地想了一會,說道:“我相信你的武功確是深奧,但是我不信你說的這些話。

他們六人之中,有五人是武林宗主,相距又天南地北,你用什麼方法將他們一齊誑來此處?“

白衣女子微笑道:“我自有方法,這件事我也不需要你相信;好在你今天不喪命,以後自然有機會出去打聽一下我說的是否屬實?”

清虛真人呆了片刻,乃又說道:“你如此作法,究竟有何用意?”

白衣女子雙睛一瞪,道:“全無用意,我隻是興之所至!”

清虛真人不禁默然,白衣女子又複說道:“你都問完了嗎?我現在心情特別好,可以答複你任何疑問!”

清虛真人略作思索,道:“別的我也不想知道,隻是你的姓名及師承門戶可以相告嗎?”

白衣女子咯咯地笑道:“前一個問題你不問我,我也會說,我姓溫,單名一個冰字,至於師承門戶,你問得太可笑了,普天之下,有人夠作我的師傅嗎?”

清虛真人一呆,道:“那你的武功不會是與生俱來的吧?”

溫冰道:“這倒不是。十年前我完全不懂武功,無意中被我發現一冊練功秘笈,潛修十年,遂在天下不作第二人想!”

清虛真人不禁動容,問道:“什麼秘笈?”

溫冰一笑道:“你是個出家人,怎的貪念未除?不過,告訴你也沒關係。

那本秘笈叫‘玉屍真解’,來曆並不載於任何武林典籍!你以後可以告訴別人,就是我‘玉屍’溫冰,舉世無匹!“清虛真人喟然道:”說了半天,還是名心作祟!你的用意在揚名,方法很多。

你為什麼偏偏要采用這種方式呢?“

溫冰笑道:“這是最簡便的方法,天下聞名六大高手,被我一網打盡!”

清虛真人道:“除了恨天翁外,其餘五人都是一派宗主,你不怕武林中人群起為仇嗎?”

溫冰仰麵向天,厲聲長笑道:“連掌門人都在我掌握之中,餘子何足論哉!”

清虛真人正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六人並非當代之冠!消息傳出後,定會有人前來找你麻煩的!”

溫冰漫不經意地說道:“我就是要引那些人來!天下實在太大,我無滌前去一一找尋,隻好拿這六個人作為引子,使得那些絕世高手自動跑來找我!”

清虛真人想了片刻,說道:“我想你之所以不殺我,就是要利用我替你出去傳揚消息吧?”

溫冰微笑道:“閣下倒有自知之朋,以你的材料,隻有這點利用價值!”

清虛真人臉色動了一下,道:“照你的口氣,似乎你對那六人另有利用之處?”

溫冰笑道:“不錯!你的腦筋聰明,日後你若是發現這六人中有一人,再度現身江湖,就證明他已經對我屈服,樂為我用矣!”

清虛真人想了一下,道:“能讓我見掌門師兄一麵嗎?”

溫冰將臉一沉,道:“不行!他們都在穀底,而且我保證他們的性命無虞;不過誰要是想見他們,就必須要先通過我這一關!”

清虛真人作色道:“他們不定在受著如何的虐待呢?”

溫冰詭異地笑道:“那就由你怎麼去想了,現在你知道的差不多啦,可以走了!別忘了告訴天下人,我叫玉屍溫冰,就棲身在這漢陽峰頭!”

清虛真人站起身形,一言不發,準備取道下山,溫冰卻喊住他道:“把那個瞎子帶走!

你還算是名門正派出身呢?怎麼連朋友都不顧了?”

卞廣早已痛暈在地,清虛真人經過這一陣突變,由於心情過於緊張,竟把他給忘了;經溫冰這一說,不禁滿臉緋紅,連忙過去將已失雙目的“五尺金剛”扶起!

卞廣在疼痛中悠悠醒轉,目眶中眼球已失,留下了兩個黑洞。奇怪的是滴血全無,雙手在空中一陣亂抓,口中怒罵道:“妖女!你有本領連大爺的命都拿去!”

溫冰冷笑道:“你方才因為出言不遜,所以才變成有目無珠。再要多說幾句,我就叫你變成有口難言了!”

卞廣正待大罵,清虛真人卻伸手一點他的啞穴,挾著他向山下如飛而去!

驚人的消息傳得很快,武林中到處都在喧騰著“玉屍”溫冰的名字,有些人還在懷疑這事的真實性,可是五大門派的掌門人齊告失蹤,又似乎證明了它是確有其事!

因此,靈山勝境的廬山,立刻就被大家視如鬼域,一個個都談屍色變,恨天翁孑然一身,自然無人為之聞。問,怪的是五大門派的弟子們,也都噤若寒蟬,不作一點表示!

時光瞬息三月,已是秋風送爽季節!

曉來誰染霜林醉?秋天的景色,原在淒涼中含著美麗;但因廬山發生這怪事,遂使得空負秋光,無人品嚐,尤其是大漢陽峰,靜得幾乎連秋蟲都不敢作聲!

然而,出人意外的事兒,終於發生。在一個靜寂的秋夜,新月如眉,那向無人跡的大漢陽峰頭,卻有了人影;有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前麵是一個身材英挺的青年人,二十五六年紀,斯斯文文的打扮,朦朧的月光下,仍可以看出他俊美的臉部輪廓。

後麵跟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童,挑著一副輕擔,從衣著上看來,他必是那年輕人的跟隨小廝!

漢陽峰頂的景象已略為改變了!那些駭人聽聞的武林陳跡,都已消除殆盡。

滿地的鬆針幹黃,石上插筍,隻剩下幾段枯殼,枯葉斃鷹,也隻有幾片殘骸,僅是斷樹宛然,崖壁上的“恨”

字尚存!

夜!顯得陰森怕人!

這二人上得峰頂之後,後麵那小廝怯生生的說道:“公子,咱們還是下去吧!

這地方有什麼好玩?“

被稱為公子的青年人,輕叱道:“胡說,你懂得什麼?”

小廝嘟著嘴道:“小的不懂;不過這地方實在沒有意思,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等白天再來不是一樣嗎?”

青年人搖頭笑道:“蠢才!蠢才!古人還有秉燭夜遊的呢!你那懂得其中樂趣?”

小廝將頭一抬,道:“古人為什麼要點蠟燭?還不是為了看不見。您喜歡晚上玩,也該找個月亮好的日子!”

青年人微微一笑,道:“你倒真會辯,步月登山,對別處都適合,惟獨廬山不然。

豈不聞,‘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廬山之妙,正如紗中美人,霧裏鮮花,是在朦朧隱約之間……“小廝將擔子放下,道:”公子讀的書太多,我說不過您;反正您是主子,愛怎麼樣就怎麼樣!這酒菜都涼了,要不要我生個火熱一下?“青年人搖頭道:“不用,不用!爬山爬熱了,冷酒正好解熱!”

小廝道:“還是生個火好!”

青年人微笑道:“為什麼?”

小廝低聲說道:“我怕鬼,深山野地,又是夜晚,正是鬼出沒的時候,有個火也好壯壯膽子!”

青年人失笑說道:“別胡說啦!子不語怪力亂神。鬼魂之說,乃是愚夫俗子的自欺之談。

快把酒菜擺出來,我要好好的欣賞一下這廬山夜色!”

小廝無可奈何的打開挑來的盒子,將菜肴一件件地擺出來,安好杯、筷,青年人一麵自酌自飲,一麵遊目四顧,神情極為愉悅!

小廝坐在對麵,也端著一杯酒,猛喝了兩口,才怯怯地說道:“您書篋裏不是有本聊齋嗎?我還看得懂,那上麵說山精鬼怪,都是在這種地方出沒;先變成一個美女來迷人……”

青年人鼓掌大笑,道:“那是蒲留仙的癡人說夢,你怎麼就真的相信了?別怕,有我在呢!要是真有女鬼來了,我就敬她一大杯!”

一語方畢,石後忽然有女子的聲音道:“妾身拜領!”

二人驚然回顧,青年人倒還好,小廝卻怪叫道:“我的媽呀!真的有鬼來了!”

話完,猛一頭鑽進青年人懷中,青年人把他推開來,說道:“興兒!別胡鬧,這明明是個人!怎麼會是鬼呢?”小廝戰戰兢兢抬起頭來,那女子已經蓮步生姿地走將過來,含笑說道:“公子不相信妾身是鬼嗎?”

青年人搖頭道:“不相信,在下向持無鬼之論,而且小姐清麗如仙,全無鬼氣!”

女子微笑道:“公於既持無鬼之論,則所謂鬼氣何來?”

青年人一怔,遂即歉然笑道:“這倒是在下失言了,不過在下之意,是根本不相信小姐是鬼!”

女子微笑道:“公子雖是讀書人,膽氣卻不在小!”

青年人淡淡一笑,道:“這倒不是我膽子大。是我讀的那些書告訴我:隻要胸中存有浩然正氣,妖邪自然辟易!因此我才無所畏懼!”

女子微微一笑,說道:“公子似乎與一般書生不同!”

青年人笑道:“小姐所說的讀書人,大概是指的那些讀死書的腐儒而言!他們那裏當得起‘書生’二字?”

女子柳眉一挑,含笑說道:“公子認為怎樣才算是‘書生’呢?”

青年人軒然笑道:“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結交天下人,熟知天下事。而後方足養成浩蕩胸懷,不負‘書生’本色!”

女子鼓掌道:“壯哉!這那裏是書生?簡直是豪傑了!”

青年人道:“心向往焉,未敢居也!”

女子笑道:“公子何必太自謙呢?”

青年人搖頭道:“在下不是自謙!所謂豪傑也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仗三尺劍,快意恩仇。在下憾無此力,隻得書生以終,不敢作豪傑想也!”

女子道:“公子太客氣了,那種豪傑,不過是市井匹夫而已!逞一己之勇,流五步之血]公子胸中大有丘壑,有筆如椽,有舌如刀,寫人間不平事,為弱者作不平鳴。這種千古文章,名山事業,不更顯得偉大嗎?”

青年人舉起麵前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大笑說道:“高論!高論!得小姐一席話,使我豁然開朗,看來在下倒不應妄自菲薄呢!”

女子欠身席地坐下,說道:“公子不吝賜妾身一杯酒嗎?”

青年人高興地笑道:“小姐說哪裏話來?隻怕淡酒粗肴,不足以款待嘉賓。興兒!替小姐預備杯、筷!”

興兒戰戰兢兢的替她安好杯、筷。但在斟酒之時,手仍是抖個不停!

女子微笑對他說道:“小哥還在疑心我是鬼吧?”

興兒顫聲道:“小姐……您長得很漂亮,就是樣子有點怕人!”

女子將散亂的頭發掠了一下,笑道:“那一定是因為我的臉色太白了!”

興兒道:“不錯!白得像死人一樣!”

青年人連忙叱道:“興兒!沒規矩!”

女子卻笑著道:“不能怪他,不是他一個人有這樣感覺!”

青年人略感興趣的道:“也許在下說得太唐突,小姐的臉色確是迥異常人!”

女子微微一歎,道:“妾身自幼罹了一種奇症,臉色即已如此!妾身也知道過分驚世駭俗;是以潛居深山,不想與俗人見麵!”

青年人笑道;“在下蒙小姐賜見,深感不以俗人相視為榮!”

說完,似乎覺得過於唐突,急忙賠笑道:“小姐請恕在下一時無狀!”

女子不待他說完,即歎聲說道;“公子上山時,妾身已在石後!聽得公子與尊價談話,深佩公子胸襟超俗,這才貿然現身相見。又蒙公子盛情相待,妾身感激還來不及呢!”

青年人舉著酒杯,笑道:“別客氣,一客氣就落俗套了,今日相逢大不易!小姐倘不以為交淺言深,你我就此杯酒論交;作個林泉知己如何?”

女子也含笑將杯舉起,說道:“公子雅意,妾身拜受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