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一(1 / 2)

春天的富春江,不是畫,勝似畫。兩岸重山複嶺,環抱屏峙,或亭峰插雲,或岩石奇峭,青崖翠發,遙同黛抹。江水清澄,雲景嵐光,上下一色。

江畔的鸛山一峰獨峙,臨江的石磯如迎水而立的巨鳥,俯身探向江中。山腰有數丈高的平台,臨江屹立,是文人墨客憑欄賞景佳處。

此刻正有個文人裝束的中年男子,背著手緩步拾級而上。來到平台眺望,但見碧野清江,重巒疊翠,白帆點點,詩意盎然。

他是標準的文人,還是才高八鬥的詞人。但他的身份隻是一名縣衙的小吏。他也不在乎官職,隻願寄情山水。麵對江景,又生出許多感慨。

春山美景,登臨的遊客並非他一個,不時有人從他身邊走過。有遊客就有商販茶鋪,平台另一側,已是熙熙攘攘,喧鬧一片。有道是心遠地自偏,他毫不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這種沉浸很快就被喚醒了——兩名道士正大踏步朝他走來。看年紀,應該是一對師徒,但又不是尋常的師徒——因為那年紀較輕的也已經是個中年人,相貌俊朗,道骨仙風,應該是頗有道行了;而那老道蓬頭垢麵,幹瘦如柴,倒似多年饑餒,風都能吹倒!

“伯遠先生!”中年道士老遠就拱手招呼。

“原來是散木道長,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這位仙長是?”張伯遠一麵還禮一麵問。

散木道人已經到了跟前:“這便是貧道的師尊。”

老道微微頷首:“貧道金誌揚。”

張伯遠吃了一驚,蓬頭金仙是全真教在南方的正統,道行之深,法力之高,幾乎無與倫比。據說能夠招龍降虎,呼風喚雨。連忙行大禮拜見:“今日得見仙長真容,實在三生有幸。”

金仙哈哈大笑:“伯遠先生客氣了。先生是隱身江湖的高人,日後成就當在我輩之上。”

張伯遠歎道:“我區區一介小吏,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說什麼成就哦。哪比得仙長道行高深,名滿四海。”

“誒,浮名如浮雲,你看曆朝曆代,帝王將相,勳戚權貴,哪怕盛極一時,到頭不免煙消雲散。反觀陶潛、陸遊之輩,屈身鄉裏,詩酒放誕,卻名垂千古。”

一席話說到張伯遠心坎裏去了。他又何嚐不是這麼想的呢!當下再次拱手:“多謝仙長賜教。”

“先生不必太過自謙,以先生之能,早已肚明。我們今天是三個野鬼,將來卻都是要青史留名的。哈哈,哈哈。”

三人齊笑。後來果然三人都在史籍裏留名。金誌揚已經前麵說過,是元朝最著名的道教人物之一;鄭散木名樗,字無用,以書法見長,但真正讓他名揚天下的,還是因為他的師兄、大癡道人黃公望專門為他繪製了一幅曠世名作《富春山居圖》,題款上畫家親筆寫有他的名字。那文人張伯遠,便是最傑出的元曲作家之一的張可久,現代課本裏都有他的作品。

稍稍斂神,張伯遠又問:“今天二位道長怎會一齊來此地?”

散木道人道:“我和師尊原本是要尋訪一位世外高人,不意來到近處,卻聽得個消息,說這裏要設擂台比武,就來看看,難說能遇著那位高賢。”

“哦?”張伯遠對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不感興趣,卻是奇怪,“在我看來,金道長已經是曠世高人,能未卜先知,還有誰能讓二位如此敬重,值得費勁尋訪?”

金仙神色突然黯然:“貧道一向自負,要說修道法術,自然是說得過去的。但論世事見識,武功修為,此人強我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