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水龍下山(1 / 3)

斷水閣後山,關天園,孟誠正拿著一壺酒自斟自飲。

關天園裏鳥語花香,奇石林立,翠綠的新竹與墨綠的老竹層層疊立,深淺分明,隨風搖動如大海波濤。可這偌大的園子卻僅有他一人。其實別說這園子,便是整個斷水閣,也就僅他一人了,當年可是有六百弟子的。

他慢慢喝著,周圍不經意間聚起幾隻猴子。有膽大的猴子來討他的酒喝,他便給猴子斟上一杯,也算有人與他對飲。

孟誠喜酒,卻酒力不強,三五杯便會醉了,他也樂得如此,喝酒不就為了一個醉麼?

酒意漸起,他覺得有些燥熱,便脫了衣衫舞起刀來。他今年二十三,多年苦修使得他身體精瘦結實,動則如虎,挺立似青鬆。

刀起風生,落葉飛舞,柳葉枝條隨之搖曳,猴子們在一旁呲牙叫好。他借著酒意越舞越快,心中的念想也如酒一般發酵著。刀麵反光,他仿佛從那上麵看到了那些過往的故人。他和師門中人如血親家人,可憐一朝之變,斷水閣被滅,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這幾天六師兄該回來了吧?他心中想到。六師兄張白生,是除他之外斷水閣僅存的弟子了,是現在唯一能陪他喝酒的人。

舞到酣處,喝下去的酒仿佛在他四肢百骸沸騰了,連汗水都浸著醇香的酒味。他連使三招“龍點頭”,手腕三連發力,接著全力一記斜砍,氣從丹田而出,不由得一聲長嘯。這聲音飽含內勁,氣貫山林,比虎嘯更甚,嚇的眾猴四散,林中驚鳥齊飛。

一套龍斬水的刀耍下來,他已經大汗淋漓,酒勁也散了許多。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掌聲,接著就聽有人吟道:“剝繭抽絲絲不斷,抽刀斷水水不流——小師弟啊,三年不見,你這功夫真是越來越俊了!”

剝繭抽絲絲不斷,抽刀斷水水不流,這話是當年人們形容斷水閣刀法之精妙的。孟誠謙遜的搖了搖頭,說道:“我離那些前輩的境界還遠得很,六師兄就別拿這話消遣我了。今天也是巧了,我正心裏念叨著,你就來了。”說著他朝六師兄張白生施了一禮,說道:“師兄,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

張白生笑嗬嗬的走上前來。他白衣飄飄,留著比戲子還長的水袖,直拖到地上。“別來當然無恙!”他一揚手,寬大的水袖隨之舞動,“我張白生乃是降世的謫仙,怎麼會有恙呢?嗯?”他的聲線似男非女,人長的十分俊美,生一雙吊梢狐狸眼,薄唇細口,鼻梁高挺,嘴角微翹,若是換身女子的衣裳,足可以假亂真。

當年關門七子各有不同,這張白生是其中最奇特的一個。此人自稱降世謫仙,行事風格古怪,但也卻有大才。他通曉詩書禮樂,但凡文人雅士玩的東西,他都能來上一手;又博學多才。知古今,說天下;還懂得奇門遁甲之術,又自學了許多的旁門左道,是位雜學家。隻不過,他有一點不行——

“你這武藝是越練越強,隻可惜師兄我還是廢人一個。”張白生和孟誠感歎道。他這人幼年患惡疾,廢了經脈,練不了武。不光如此,一到寒暑之時還總是生病。孟誠想要勸他兩句,張白生卻是一擺手,說道:“可備有酒菜?你我兄弟二人許久不見了,得敘敘舊。”

孟誠看了一眼那半壺米酒,說:“山上東西少,下山去吧,找個酒館。”

於是兩人下了斷水閣,去往山下的縣城。可走到一半,就見縣城處黑煙滾滾,隱約還能聽到喊殺與哭嚎的聲音。兄弟二人都是習武之人,自然不會怕了。兩人相視頷首,前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