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關於索引(3 / 3)

噩夢醒來是早晨。陽光如舊燦爛地照著,哪有什麼絞刑架的影子?再回過頭看看,那些曆史上的“非索引派”哪一個不是身首俱全地得到了上帝的請柬!卡氏的狂言何必當真。

約翰?格蘭威爾(John Glanville)曾嘲諷所謂的“索引之學”(index learning)的膚淺:從索引中僅能學得可憐的知識。想在他人的寶藏中成為富有是十分可憐的抱負。

威廉?沃史(William S.Walsh)有趣的《文學獵奇手冊》(Handy-Book of Literary Curiosities)中,征引了一些著名的“非索引派”的言論。

斯威夫特(Swift)的《木桶紀事》(A Tale of a Tub)中有一個已成經典的比喻:

索引掌握並調動全書,就像魚受製於它的尾巴。想從正門步入學問的宮殿需要時間和樣子,因此匆忙之人、不拘小節之人樂意從後門進入。由於藝術都是來去匆匆,所以從後部進攻更容易征服它們。也正是這一緣由,醫生們隻需察探人體後部所出之物,即可發現整個身體的狀況。

詩人蒲柏(A.Pope)亦譏“索引之學”是“抓著科學之鰻的尾巴”。值得慶幸的是,在讚同與嘲諷不休的往返中,索引的價值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體認。這點可以從17世紀的出版常規中略見一斑。一個作者出版了一部沒有索引的重要著作,他必此地無銀地聲明一番:本書之所以不置索引,乃是由於書中每一頁文字都是微言大義俯拾即是。設若集如此之多的關節所在成索引一編,結果勢必會多加一倍的篇幅,喧賓奪主。

不見刃的武器

有趣的是,除去索引為讀者提供導引的便利之外,它還被別有用心之人用來當做武器,其殺傷力不見得小於那神聖的正文。有兩個例子不可放過:

一個是英國大律師諾衣(Noy)執審作家普瑞恩(Prynne)時,指出被告著作的索引條目中有“基督是清教徒”的例子。

另一個是1705年,當議會的托利黨人威廉?布若雷(William Bromley)競逐議會發言人時,他的對手別出心裁地使出了一招——再版了他12年前出的一部遊記,並附了充滿惡意幽默的索引,如:

8幅畫像比同樣尺寸的16幅畫像少占空間。2月是看庭園的壞季節。巴洛那,法國海岸上的第一個城市,坐落於海岸邊。

隱藏於這樣的索引背後的政治意圖是不言而喻的:善於出此陳腐之言者不配做議會的雄辯發言人。布若雷氏還是吉星高照地走馬上任了。但索引的這種政治殺傷力也不能不使史家麥考利(Macaulay)大有10年怕草繩之慨:“別讓討厭的托利黨人為我的曆史編加索引。”

寫到這兒,前麵感歎我們對待索引的態度是不是也要收回來?我忽然意識到,我們竟也是一個被埋沒了的“索引”大國哩!自古至今的一樁樁文字公案不都是最典範的樣板?!而我們的那些個“索引”大師的功夫,即令布若雷氏肯決心破財買它一件刀槍不入的防彈背心,怕也難以招架吧!

話又要說回來。我們的出版界若有先見之明,正不妨從吃緊的文化盈餘中慷慨地撥筆款子出來,建那麼一座勸惡從善的佛廟,使數量可觀的“索引”大師們放下屠刀,專修正果。我們的索引編寫事業說不定會搶先走向世界,抱個諾貝爾什麼的瞧瞧,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