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菡一驚,問道:“他來做什麼?來捉拿韓郎嗎?”
馮管事道:“那也不是,以他的說法,說是來與韓公子敘舊的。”夏若菡秀眉微蹙,罵道:“這老賊和韓郎有什麼舊可敘,定是來搗鬼的。”
馮管事道:“夫人所料不錯,那李宗弼與韓公子天南海北地說了好多話,韓公子本是不願,但李宗弼畢竟是當朝國師,不宜撕破臉麵,便在旁強顏歡笑地陪著。他二人聊了足足有一個半時辰,李宗弼方才離開。
“但他離開之時,卻向韓公子道:‘我師即將南下宋土,大軍遠征,不知何時才能重履故土,不知韓公子能否以一物相贈,以好解李某遠征相思之念?’韓公子自是不願給他,但礙在他國師的麵子上,隻得將那家傳的短劍贈予了他,我說是給賺去的,便是為此了。”
夏若菡聽到此刻,方才恍然,那短劍自然不是韓慕華送的的,卻的的確確是韓慕華之物,隻是被李宗弼騙去了。那李宗弼賺得短劍,再以它為餌,誘自己上鉤,接著再誘東方白、耶律洪基進陳家穀,詭計連環,環環相扣,其心機之深,不可謂不毒。想到這裏,她不禁打了個寒戰,又問道:“那後來怎樣?”
馮管事道:“後來便是夫人給李宗弼擄了去,韓公子得知消息,便要去救,我勸韓公子道:‘李宗弼城府極深,現今有意放出消息,必是圈套,不可不查。’韓公子卻說,既然夫人有難,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非去不可。我攔不住韓公子,隻得放他去了。他臨走之時,給我一封奏折,說若是三天之內不見他回來,便將此封奏折呈交給皇上。我私下看過那封奏折,裏麵數落了李宗弼的種種疑點,規勸陛下不要輕易南下。韓公子這番一去,便沒有回來,我依言將奏折上達天聽,卻沒有回應,未過多久,陛下便下了南征的詔書。”
夏若菡聽罷他說,隻覺一顆心沉到了穀底:“韓郎孤身一人前往救我,至今卻消息全無,難不成……難不成……”她不敢往下再想,隻是搖著頭,淚珠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滴了下來。
馮管事見狀,忙安慰道:“夫人莫慌,韓公子思慮周全,聰穎過人,又李宗弼如此熟悉,或許他是救人不成,反遭追殺,此時正在某處荒郊野外暫避鋒芒,現今李宗弼朋黨盡被誅殺,或許不久便能前來與夫人相會!”
夏若菡聽罷,心裏稍稍安穩些許,其實她也知馮管事不過是出言安慰,但眼下縱是隻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放棄。
她緩緩平複內心情緒,從頭發上拔下一根釵子,遞到馮管事手中,說道:“韓郎若是回來了,你便叫他來青城山找我,我一定在這裏等他。”
馮管事見她說的決絕,心中亦有幾分不忍,道:“倘若……”夏若菡背過身去,說道:“倘……倘若他死了,也煩請你來告訴我一聲……總之……這一生一世,我隻許他一個人了……”
馮管事無奈,隻得接過釵子,告辭離去。
北方既無戰事,東方白便向程廷亨暫且告辭,引眾弟子返回青城山。梁淺將李宗弼首級陳於梁棲雲靈位之前,供奉祭奠,眾弟子一一叩拜。
梁淺藍嵐在山上小住數日,便即向東方白、阮棠告辭,他二人久別重逢,曆經磨難,終於得成鴛侶,自然要覓得些個人時光,比翼連枝,相伴左右。藍嵐提議去尋徐裁縫,以謝他贈裙救命之恩,梁淺自然說好。
梁淺攜著藍嵐,沿著兒時舊路,悠然而行,那座鐵索橋依然橫亙在山崖中央,但以他二人此時武功,自然不成問題。過了鐵索橋,又行了八九裏路程,便是一片茂林修竹,兩側更有群芳飄香,與翠竹交相輝映。綠樹掩映之間,一處小木屋靜悄悄地佇立著。
梁淺拉了藍嵐來到木屋前,輕輕敲門道:“徐裁縫在嗎?日月派梁淺、藍嵐特來拜見。”卻不聽裏麵回應。梁淺又敲幾下,仍不見回應,伸手輕輕一推,門未上鎖,應手而開。
卻見屋內空無一人,那日的桌椅、衣櫃全都不見了,牆上卻多了一幅畫。那畫上既非山水,又非人物,卻是一間小屋,房梁上擺著一盆蘭花,除此之外,便無他物。
梁淺藍嵐四目相顧,均覺不解,轉過身來,卻見門內兩側刻著兩行字,寫道是:“仙人已隨青鸞去,此地空餘青鸞閣。”二人瞧了,更覺訝異:此處究竟是何人所住?
二人正自恍然,忽聽屋外絲竹之聲悅耳,曲調婉轉動人,令人聽得心曠神怡,梁淺藍嵐二人聽了,頗覺舒暢,走出屋外,卻不知樂聲從何處傳來,佩環相鳴間,一縷清聲伴歌而至:
“鴛鴦脈脈浣蘭洲,青鸞已許,何故西風留?白頭生死湘妃渡,雲沉雨散滿城秋。
南風吹夢水悠悠,燕子歸時,楊柳弄春柔。一舸同眠傾紅豆,晴風桃雨滿畫樓。”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