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上過學,打過架,流過血,拎過磚頭,為了一場遊戲而奮不顧身,秉承著那時年歲應有的魯莽和無知......”
寫完這最後一筆,楊哲拉過窗簾,推開了窗戶,然後輕快的跳下。
窗戶離地不過一米,落地,隻發出輕微的踩踏聲。
行走在路上,街邊的小攤上煙火氣息濃厚,烤肉和麵包,以及熟悉的奶油味,和十數年前幾乎沒有什麼差別。
唯一不同的是,曾經的小攤上的顧客,已經換過了一批,又一批。
剛剛經曆了人生一次最重大的慘敗,楊哲暫時揮手離開了這喧囂煩悶的城市,回到了自己相識了十數年,卻也別離了十數年的家鄉。
路,悠長的走著。
看著腳下這陳舊且翻新過不止一遍的混凝土馬路。抬頭,相比於這璀璨的星空,楊哲發現自己的人生就隻能用一攤碎裂的杯具所形容。
時間回到一個月之前。
勤勤懇懇的工作了兩年,眼看焐熱的經理職位就要到手的時候,楊哲卻被一個新來的,據說是一流大學畢業生的“新手”,以一個禮拜的時間給擊敗得一塌糊塗。
兩年的努力,麵對“新手”的逆襲,卻絲毫顯得不堪一擊。
脆弱得如同是一層薄透的雞蛋殼。
然後,在新經理的辦公室,“新手”誌得意滿的召見了楊哲,拍了拍楊哲的肩膀,委於了楊哲一個名所謂“員工組長”的職務,並給楊哲放了三天的長假。
一種勝利者對於失敗者刻骨銘心的羞辱。
後來楊哲才知道失敗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在經理辦公室撞見新經理摟著那如同肥豬一般的老板的女兒時,楊哲不屑的瞥了那所謂的新經理一眼,然後一揮而就,寫下了一封寥寥十數字的辭職信。
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公司。
身後隻聽到新經理憤怒的摔砸杯具的聲音,清脆得可以刺破耳膜。
但在這看似高高在上的辭職背後所,楊哲所麵對的,難道就真的可以大笑出聲來?
在星夜徘徊的馬路上,楊哲回顧自己一生。
高考失利之後,上了一所不算大學的大學,一所除了本校學生之外,幾乎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名字的學校。如果說人生就像無數條岔路,那麼楊哲每一次,都選得是最差的那一條。
夜燈下,少年時在這條馬路上走過時也曾想過許多,生出許多對於未來和未知的迷茫,然而此刻以相同的姿態站在這裏,楊哲心中就隻剩下一場遺憾。
夜風是涼的,有些透心。
麵對這場景,楊哲內心回歸平靜,所謂死心,想必也就是這個樣子。被社會上一切繁蕪叢雜的曆史根源所打平,菱角不顯。
從此以後安心做著一份勉強維持生計的工作,失去了打拚的熱心,也失去了曾經的奮發,娶一個不算醜的妻子,過著平淡無奇,與普通常人百般無二的日子。
不知不覺中,楊哲已經走了很遠,猛然間抬頭,才發現自己竟來到一群荒廢的建築麵前。
頓時一股特別的熟悉感頓時湧上心頭。
這裏是曾經的鎮中小學,也是楊哲度過了整個童年,乃至於少年的地方。模糊中,依稀還能看見樹下幾個小孩子在追逐著嬉戲,玩著最最簡單,卻百玩不厭的木頭人。
當年的曾經,楊哲也如同這些孩子一般無二。
沒心沒肺的玩著樂不此彼的遊戲,對於未來充滿著雄心壯誌,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向往著成為一名高高在上而風度翩翩,或是位高權重,或是聞名遐邇的名人。
思想就像是一根蘆葦,被風吹動,就會搖擺。
這時候突然下起了小雨,然後就看見那幾個小孩子大叫一聲,飛一般的跑散。
楊哲伸手在頭頂擋了一擋,順路跑進了鎮小學的教學樓區,又沿著熟悉的路徑,來到曾經自己上六年級時候的教室。
空曠而鴉雀無聲。
早在三年前這些建築就以危房而稱,隻是因為某些原因而遲遲沒有拆去。
教室中的桌椅已經搬去了大多,剩下的都是一些破爛而陳舊,沒人看得上的殘貨。楊哲定了定神,耳畔仿佛有喧鬧的讀書聲響起。
找到了自己曾經的位置。
第三排,第一個。
桌子還在,凳子也還在。
記憶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過去,那時候,正襟危坐的早讀,旁若無人的看課外書,旁邊一個小胖子老是忍不住湊過頭來......
乍然回憶起來,竟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不得不說是人類思想於感官的奇妙。
忽然覺得有些困了,楊哲就勢趴在桌子上,閉眼,微微小憩了起來。
而記憶深處的那個後下角,喜歡穿著淡藍色緊身牛仔褲,清麗得讓人不敢直視的女子,也仿佛在這一瞬間活了過來,清脆小聲的朗讀著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