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聯手報親仇 決鬥落月澗(1 / 3)

夕陽把黃昏的影子慢慢拉長——

夜,像夢一樣的孤寒,為大地披上了一件深黑色的外衣,給每一個生物,都帶來了一連串甜美的夢。

柔和的月色,拂照著這片聳嶺,偶爾吹起的夜風,把山林搖撼出一陣悸人的呼嘯。

夜是這麼的靜寂和神秘。

在一片懸崖之上,月色拂照著一個蒼老、佝僂而又寂寞的身影——她是一個老邁的婦人。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衣,寬大的袖子,拖在地上,當月光從她臉上掠過時,才看清了她的麵貌,她竟是如此的恐怖和蒼老!

滿頭的白發已經脫了三分之二,水紋般的皺紋,堆積在她的臉上,她右目已瞎,左眼也已昏花,隻能夠用來辨別黑暗和光明,嘴裏隻剩下兩三顆牙,鳥爪般的枯掌,緊緊地握著一柄黑鐵拐杖,不停地來回搖晃。

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一些聲息,也許當夜風拂體時,她曾發出一兩聲輕微的喟歎,隻是那聲音太輕微了,幾乎連她自己也聽不到,她是太蒼老了,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可是誰又知道,她就是聞名天下,綠林喪膽的一代奇人“瞎仙”花蝶夢呢!

在這個寒涼孤寂的深夜裏,花蝶夢癡立著,似乎是在回憶,或是等待著一些什麼,她開始喃喃自語了:“我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我的心頭未了……過去的歲月像夢,像流星,我還以為我能得到一些什麼,可是……到今天,除了人見人怕之外,我什麼也沒有……唉!不會有什麼希望了!”

她想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淒涼悲慘的聲音,在月夜裏回繞著,她成名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害怕過,可是在她木朽之年,她竟對“死亡”產生了莫大的恐懼,她不知道是誰把“死亡”帶到這個世界來的,然而她卻深深地咒恨著那一個人。

風,漸漸的大了,夜涼也更濃,而那個孤獨的老婆婆,仍然站立在崖口,像是一個幽靈,一個鬼魅一樣。

在這片懸崖的另一端,有一條崎嶇的小道,這時正有一條黑影,如飛地向上撲來,他的身形巧快,簡直是駭人聽聞,瞬息之間,已經撲上了數十丈,翻上了這片懸崖。

在月色下,看清了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領口還插著一朵白色的菊花。

他生得劍眉朗目,身軀偉岸,一股英邁之氣,充滿了青春活力,與花蝶夢恰是一個鮮明的對比,隻是這種對比,未免太殘酷了!

他是花蝶夢惟一的徒弟,大概在他周歲的那一天,花蝶夢就得到了他,18年來,他得到了花蝶夢的全部功夫,由於花蝶夢怪誕冷癖的性格,使得他也成了一個怪人。

因之,這一對師徒——瞎仙花蝶夢,九天鷹馬江元,全都成了人見人畏,揚名天下的一對奇人。

馬江元匆匆地撲上了那懸崖,他尚未開口講話,花蝶夢已冷冷地說道:“江元,你可知你來晚了麼?”

江元這時已到了花蝶夢身側,他笑了一下道:“師父,中途我管了一件閑事,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師父,你可是在盼我?”

江元說著伸手去拉花蝶夢的手,花蝶夢卻一甩袖子,讓開了兩尺,厲聲喝道:“站遠些,不要碰我!”

江元作了一個痛苦的微笑,默默地退後一步,18年來,花蝶夢雖然視他為子孫,可是她卻從來不讓他親近一下,這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講,將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啊!

江元失望地望著這個瞎婆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冷酷,如此的難以親近?

花蝶夢撇了一下嘴角道:“我交付你的事,你都辦妥了嗎?”

江元連忙答道:“我都辦妥了,他們沒有一個敢違反你的意思!”

花蝶夢點了點頭,冷冷地說道,“好……你把‘紅翎’還給我!”

江元答應一聲,由懷中摸出了一個小小薄皮套,雙手遞給花蝶夢,花蝶夢接了過來,她二指捏住了那雪白的小把柄,輕輕向外一抽,在月光下,立時閃出了一團彩光。

這是一隻三寸長的紅羽毛,配著白玉的把柄,羽身發亮,紅光閃閃,在紅羽毛的中央,鑲著3粒極小的藍寶石,在月光下閃耀出五色光彩,煞是美麗,花蝶夢感慨頗深的摸了摸那美麗的紅翎,又把它輕輕地放進去,珍貴地收在懷裏。

江元望著花蝶夢,直到她做完了最後的一個動作,這才低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花蝶夢搖了搖頭,用手捋了一下飄在前額的白發道:“不!你沒有多少時間耽誤,天亮之前你還要離開蓬萊山,我另外有事要你去辦。”花蝶夢話未說完,江元早已變色道:“怎麼……師父!你又要把我遣出去?”

花蝶夢聞言冷冷說道:“要辦的事太多了,你哪有時間休息?想想看,還有什麼事情,如果沒有事情,你先回洞去,要你辦的事,我已留了一封書信,拿了信你就可以走了,不必再來見我。”

江元聞言心中甚是難過,他才由河南趕回來,師徒相別已經數月,萬料不到才一複命,立刻又被遣派出去。

花蝶夢似乎對他這個徒弟,沒有絲毫感情,十餘年來,她一直是冷冰冰的,然而馬江元則是個熱血男兒,每當他向花蝶夢表示親熱,或希望由她那裏得到一點溫暖時,總是遭受到她無情的叱責,這是他最感痛苦的事。

花蝶夢等了一下,不見江元再說話,立時接著:“好了,你既然沒有事情,現在就回洞吧!要你辦的事,我都寫在信上了,你拿了書信不要耽誤,就立刻下山去吧!”

江元聽她每一個字都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師徒眷念之情,心中不由大涼,幾乎流下眼淚來,強自忍著,大著膽子問道:“師父,你……你是不是討厭我?”

花蝶夢聞言怪笑一聲,怒道:“哪來這麼多傻話!趕快照我的話去做,不然,我可要生氣了!”

馬江元無奈,他懷著一顆極度失望的心,拭了一下眼淚,轉過了身子,一言不發地撲出了這片懸崖,向雲海中縱去。

花蝶夢見他已然離開,這才舒散一了下皺著的眉頭,緩緩地歎了一口氣,自語道:

“不知趣的孩子,你何苦來糾纏我啊?”

她仍然默默地站著,沒有多大工夫,江元又從雲海中撲了回來,他離開花蝶夢約有二十餘丈,遙遙叫道:“師父……我走了!”

花蝶夢微微地移動了一下身子,輕聲答道:“好!你去吧!把事情辦妥後就回來,我們要好好地聚一下,不再讓你亂跑了。”

江元聞言好似喜極,他臉上閃過一個爽朗的笑容,腳尖點處,人如飛鷹,已然飄出了七八丈,向山下撲去。

花蝶夢雖然雙目已毀,可是,她武功奇高,數十丈內飄花落葉也可分辨,這時她知道江元已然再次下山,她不禁自語道:“這孩子真不得了,將來功夫比我還高呢!”

她想著,在這座荒地上來回的踱步,心中思索著一件重大的事情。

寒月依然靜靜的高掛著,這個怪癖的老婆婆,似有想不完的問題,她隻是來回的徘徊……

突然,她停住了身子,沉聲道:“是誰?用不著這麼鬼鬼祟祟,快出來!”

隨著她這一聲叫,便見三十丈外,閃出了一個黑影,他年約五旬左右,高大的身軀,身體極為魁梧,他頭發已經花白,但卻有著不可一世的豪氣。

他萎縮地縱上了這片懸崖,用幾乎是發抖的聲音,說道:“是……是我……花婆。”

他話未說完,花蝶夢已然喝道:“你是誰,到這來幹什麼?”

那人聽著她冷酷淩厲的聲音,和看著她月下這副容貌,不由得嚇得打了一個冷戰,嚅嚅道:“花婆,我……我是元子箋。”

元子箋話未講完,花蝶夢早已仰天一陣怪笑,聲如夜梟,刺人耳鼓,嚇得元子箋一言不發,怔在當地。

花蝶夢在笑罷之後,她杖頭往地麵上輕輕一點,人如陰風般,離著地麵數寸,已然越出了十七八丈,再一作勢,便到了元子箋麵前。

元子箋看到了一個殘老的軀體和一張恐怖的臉,他嚇得幾乎叫起來,連忙退後一步。

花蝶夢已怪聲道:“你不用害怕,話沒有講清楚,我絕不動你……元子箋,難為你稱得孝子,你此來是為你爹爹報仇吧?”

元子箋聽罷此言,懼怕之心大減,代替的,是一團仇恨,長眉一挑,悲聲說道:

“不錯,就是來報父仇的……你知道這是我畢生難忘的事,我永遠不會放過你!”

元子箋激動之下,不顧處境的危險,大聲地喊叫起來,花蝶夢不由大怒,喝道:

“元子箋,你不用對著我鬼叫,為父報仇是理所當然的事,你既然有這個勇氣來,或許你自認有必勝的把握,可是依我看,你功夫太差,比起我那個徒弟還差得太多,你居然敢來找我,那不是白白送死嗎?現在我就坐在這裏,任你攻打,無論暗器、兵刃、拳腳均可,你每出一百招,我還你一招,你看如何?”

元子箋聞言心頭一懍,他早知花蝶夢雙目失明,可是那身功夫卻是駭人聽聞,她的耳朵極靈,和人對敵,總是不用兵器,來人無論輕功多好,也能聽出,並能測知對方強弱,用隔空手法點人重穴,永無不中之理。

她手法更是奇重,往昔在河南道上,偶遇仇人環攻,竟被她一指點穿三人,當時威震天下,綠林中人把她畏如天神,提起“瞎仙”無不膽寒,天大的事,隻要有她“紅翎”

在手,就立可化解。

元子箋天大的膽也不敢與她過招,他這時來,原是實施他預先想好的一條詭計,當下強笑道:“花婆,你不必這麼急,我此來原是請你赴約的,關於我們的仇恨,到時再談。”

花蝶夢聽到這裏,連連搖頭道:“別往下說了,我可不願意離開此山,你今天既來了,我們的事就此解決,你也別想回去了!”

元子箋聽罷心中暗暗著急,忖道:“這老瞎婆不上套,隻怕我凶多吉少了。”

他想著不覺流下汗來,花蝶夢已不耐煩,催道:“怎麼,你有膽子來,竟沒有膽子動我麼?”

元子箋聞言心中一動,他知道花蝶夢生性高傲,晚年益發驕狂,當下強捺驚心,故意冷笑了兩聲道:“哼!原來瞎仙也不過虛有其名,竟不敢赴仇人之約。”

他話未講完,花蝶夢已是一聲怪叫,伸過了鳥爪般的枯爪,一把抓住了元子箋的左臂,厲聲道,“什麼?你說什麼?”

元子箋見她出手如電,分毫不差,拇指一下按在自己的“肩井穴”上,當時一條左臂奇痛如剜,她那長長的指甲,已然深陷入肉,滲出一片鮮血。

她那張恐怖悸人的麵孔,離著元子箋不過半尺,這一下,幾乎把元子箋嚇昏過去。

他強自鎮定著,他知道,他回答的這一句話,關係著自己的生死,當下提高了嗓子道:“花婆,你不用動野,告訴你!這次尋仇的不止我一個人,還有皮魯秋和吉土文……”

花蝶夢聽到這裏,臉上泛了一絲獰笑,怪聲道:“啊!還有這倆小子!他們為什麼不來?”

元子箋這時已痛得渾身冷汗,又不敢運氣護穴,勉強答道:“我們三人,準備請你赴宴時一齊解決……我們備了酒菜……因為我們有把握,這次一定會把你殺死!”

花蝶夢聞言嗬嗬大笑,她僅有的幾枚牙齒,在月光下發出了慘白的光色,愈加顯得恐怖、駭人。

她狂笑了一陣,枯臂一揮,“叭”的一聲,把元子箋甩出了三丈餘遠,摔在地上。

元子箋慌忙地爬起,連忙運氣止血,他知道自己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花蝶夢甩出了元子箋,她又繼續地狂笑一陣,連眼淚都幾乎笑出,連連說道:“好!

好!這才是我最愛聽的一句話,難得你們有這份孝心,居然要送我上西天,我若是不答應,倒是辜負了你們,現在你說吧,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元子箋見她果然上鉤,不由大喜,立時道:“花婆,這附近有個‘落月澗’你可知道?”

花蝶夢點頭道:“不錯,我知道這個地方,那麼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