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元年。
謝家嫡出長女長(cháng)華,奄奄一息地倒臥在冰冷肮髒的天牢裏。
皇後娘娘霍葆琴,正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著她。
“阿姐,我是葆琴。”她一邊說話,一邊用腳碾壓那早已傷痕累累的手。
疼痛讓謝長華睜開了長眼。
“啊~”看清來人麵目,謝長華拚命張大嘴,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有大股大股的鮮血往外湧。她的舌頭和牙齒被拔了,發不出一個音節。
她恨,當年有多疼愛這個沒有母親的表妹,現在就有多恨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後。
皇後霍葆琴是她姑母的女兒。
當年,姑母挺著個大孕肚跟隨姑父回京述職,一路顛簸,身子已經虛了。到京後,還為姑父的官職忙前忙後,終於在回娘家的那天早產了,拚盡全力生下女兒後,去世了。
祖母憐惜葆琴,時常將她接來謝府。長華和葆琴同病相憐,又年歲相當,一起上學、繡花、賞月、飲茶,一起悄悄地夢想未來的夫婿。隻是沒有想到,她們愛上了同一個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無言地發出呐喊,質問謝家到底做了什麼,讓當年那個跟在她身後叫姐姐的小女娃,變成如今醜惡的模樣。
“阿姐是不是想問為什麼?”皇後歪了歪腦袋,扶了扶發髻邊的鳳簪,得意地笑了,“因為你是阿姐呀,驕傲、美麗、才華出眾的阿姐。
人人都說我沒你漂亮,沒你出色,沒你有才華,可皇後娘娘是我,不-是-你!”
咬牙切齒地說完最後三個字,皇後猛地一腳踩在長華的眼睛上,“別盯著我看,我是皇後娘娘!你這麼看著我是大-不-敬。”
地牢裏瞬間響起悲涼哀痛的的呻-吟聲。
眼睛被碾碎的疼痛感,像潮水一樣襲來,長華痛得弓起了身體。那個曾經全家疼愛,滿心嗬護的好妹妹,還是不肯放過她。
皇後瘋狂地踩著她,一下又一下,“為什麼?我哪裏比不上你?你會彈琴,我也會呀;你會吟詩,我也會呀;你會作畫,我也會呀!可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的眼裏隻有你?隻有你?
哈哈哈哈,阿姐,看看現在的你,你會彈琴作畫的手,被我毀了;你會跳舞的腿,被我砍斷了;你會吟詩的舌頭也被割了。你還有什麼?你還會什麼?你就是個廢人。
阿姐,你馬上可以和外祖母、舅舅團聚了。他們不是一向最疼愛你嗎?他們已經先走一步了。什麼?你想知道他們怎麼死的?你猜得沒錯,皇上毒死了他們。
嗬嗬,可笑嗎?皇上說,隻要他們死,他就放了你。可惜啊,皇上是騙他們的。
他們卻相信了,就這樣爽快地喝下了毒酒。哈哈哈哈。
擁有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力量又怎麼樣?還不是死了?死了!
明明我告訴他們,隻要他們說出掌握的秘密,就能夠升官加爵,可他們就是不信。
他們不信我,就隻能死。”皇後形同瘋魔地笑出了眼淚。
鮮紅的血瘋狂地湧出來,染紅了皇後的裙擺。扭曲的臉、鮮紅的衣裙、濃重的血腥味,皇後活脫脫一隻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長華的意識隨著疼痛的加劇變得清晰,為什麼這麼傻,這麼傻啊……原來,隱忍和退讓換來的是變本加厲。
她是謝家嫡長女,祖父是神武將軍,馬革裹屍,犧牲在戰場上。父親是弘道三年的進士,任職虞部郎中。
祖父走後,祖母來不及悲傷,挑起了家中的大樑,智鬥虎視眈眈的親族。
生生敲碎周身硬骨,收起所有鋒芒,用低調和隱忍,轉移帝皇的疑心,將一雙兒女撫養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