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之濱,蓬萊海岸,怪石嶙峋的礁石之間,坐著一位手持釣竿的白發老人。這老人還真悠閑,紋風不動聚精會神的注意看他的釣竿,遠遠的望去,還以為海岸邊上石刻看一個人像似的。
如果真的是人像,反而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幹嘛不刻個美女還賞心悅目些呢!
但如果仔細地看,你便會發覺這位老者慈祥中隱含威儀,他那炯炯的神目,使人不敢正視,端的一派宗師的模樣兒。
也就是說,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啦!
就在老人的附近,卻有一位年輕人單掌拄地,倒立在一塊尖尖的凸出礁石上,年輕人大概是十六七歲年紀,他那兩腿並直,猶似木雕般的軀體,也是絲毫未動。
日上三竿。
年輕人已經倒立了一個時辰之久了,卻仍然氣定神閑,麵不改色,他甚至也沒有換一下拄地的手掌。
夠強!夠勇!……咦!這跟勇有什麼關係呢……
就在這時候。
那垂釣的老人回過頭來遙望向身後的海岸山峰。
他本來十分悠閑的坐看,回頭望,隻是天空中突然出現幾隻老鷹。
老人似是警覺性很高的樣子,他還向兩邊看了幾眼。
突然──
老人全身微微一震,猛回頭,發覺他的釣竿直往水中沉去,不禁麵露喜色,立刻運動雙臂往回拉竿。
魚兒上釣啦!
釣竿已變成彎弓,但卻未能把魚兒拉出水麵。
奇怪!……這是什麼魚,如此夠力啊?
老人喜滋滋地道:“小華,快看,大魚上釣了。”
倒立的年輕人使了個雲裏翻,輕飄飄的便落在老人的身邊,他伸出了雙手幫忙拉。老人急對年輕人道:“準備收網,別讓魚兒跑了。”
年輕人立刻回身取過一隻小網,雙目直視海麵,看樣子等看接那條上釣的大魚兒。
老人提拉一陣,不由雙臂貫力,暗運內力,雙足穩穩在礁石上,開口嘿然一聲,便見釣竿幾乎齊中折斷,一團青影劃空而落在岸上,發出“咚”一聲響。
什麼魚?好大啊!
看了半天,年輕人突然大叫:“師父!是個人哪!”
老人拋竿奔到青衣屍體邊,忙看低頭伸手撥開那屍體麵上沾著的頭發,又在那人脖子上摸了一下,沉重地道:“這人剛死不久。”
老人抬頭看向山崖上,幾隻蒼鷹仍然在飛翔。
他看看年輕人,又道:“是從斷崖上摔下來的。”
年輕人也機警的看向山崖上,他還往兩邊看,他更露出了滿麵驚訝狀。
奇怪!他驚訝什麼呢?
忽然老人拉住屍體右手,雙目愣然地道:“小華,你看看這人的雙手。”
年輕人道:“師父,這人右掌握拳,左手鬆掌,難道他的右手……”
嗯!觀察的還蠻仔細的嘛!
老人點點頭,道:“他的右手捏著東西。”
說著,隻見他雙手用力地撥開死者的右掌,於是一隻金光閃閃的瓜形物出現了,在陽光的照射下。金瓜發出了奪目的光芒。
老人立刻一把抓在手中。
這是什麼東西呀?
金瓜不過小核桃般大,還附著一個開啟的小門,看上去像是一個好玩的東西。
隻不過,不知道怎麼玩啊!
但可惜的是,這件東西並不好玩,從老人家臉上那種複雜的表情就可看出來──他的臉色在變,有驚惶與緊張,也有痛苦與喜悅,他已有些兒失措的樣子。
這奇啦!難道這金瓜有什麼問題嗎?
匆忙的把金瓜塞入懷中,老人又在搬動屍體,他準備將屍體拋入海中,他甚至示意年輕人快搬一塊石頭,準備把屍體壓入海底。
老人為何如此舉動?
當年輕人慌張的搬來一塊石頭時,老人立刻掀起屍體上的青衫,要把石頭塞入衣衫內,突然,老人的右掌自死者身上迅速地抽了回來,且露出滿麵痛苦的表情。
年輕人見狀急急問道:“師父,你怎麼啦?”
老人已對年輕人道:“快,趕快把我背回山洞。”
年輕人又問了幾聲,卻發現老年人已不能言語,隻斷續的說出兩個字:“毒……藥……”
年輕人雙臂貫力,忙背起老人就往附近斷崖邊跑去,匆忙的回到小山洞中,年輕人取出一個紫玉小瓶,頃出瓶中紅色的藥丸,跑回石榻邊把藥丸塞進老人的嘴裏。
老人的臉色緩緩地在變化著,而年輕人的臉色也在變,他緊張又慌亂,雙手不停的搓著。
萬一老人要是好不起來,留下他一個人可怎麼辦才好哦!
半個時辰之後,老人才慢慢的睜開眼來。
年輕人匆忙上前,流著淚道:“師父,你好了嗎?嚇壞小華了。”
真是真情流露啊!
老人痛苦地望看年輕人道:“華見,師父中的不是普通的毒,四肢已難動彈,幸虧師父發現的快,用真氣護住心脈,還加上……”
他喘息了一陣,又道:“我又服了大還丹,近期內尚沒有性命之憂,隻是……”
年輕人急問道:“大還丹能起死回生,難道師父……”
輕歎一口氣,老人說道:“大還丹稀世珍藥,但也隻能護住我的心脈,因為這種毒太霸道了。”
年輕人雙目見淚,道:“師父知道這是什麼毒?”
老人吃力地道:“子午斷魂芒,江湖人聞之喪膽的毒物,你看為師的右手。”
年輕人立刻拉過老人的右手,隻見針尖似的小紅點出現在老人的中指與食指尖上,掌已僵冷,宛如冰石一般。
老人又吃力的,顯得迷惘地道:“這人身上中了不少毒芒,我一時不察伸手進入他的衣內,哦……”
隻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便立刻對年輕人道:“華兒,快,把一切必需東西收拾包好,然後把這山洞封起來。”
年輕人驚惶的不知如何是好。
幹嘛忽然間要封洞呢?
老人已沉聲喝道:“呆在那兒幹什麼?快呀,再遲就來不及了。”
真不知這老人在急什麼,趕著去投胎嗎?
年輕人隻好立刻把藥物與必需東西包好,走到石榻邊,道:“師父,都收拾好了。”
老人道:“快把為師的背出去,我們繞到後山,那地方有個極隱密的山洞。”
年輕人見老人那麼著急,也發覺事態嚴重,匆忙的照著老人的吩咐,把一切都辦妥,便背起老人匆匆的穿石越林,繞向後出。
差不多奔行了一個多時辰,穿進一片山林,林深處果然又有一個石洞。
年輕人伸頭看向洞中,便把老人緩緩的且小心的背進去。
洞中有個有床,燒柴灰燼仍在地上可以看到。
年輕人把老人放在有床上,正想問老人什麼,突然,幽暗的洞中響起蒼老的聲音道:“我老頭子剛找到這麼一個清靜的地方,想小睡一會兒,是誰在那兒——的。”
老人和年輕人聞聲,嚇了一大跳,齊向發話的地方望去。
隻見一位白發、白須、白衣的老人,手持白骨龍頭杖。由暗影裏慢慢的走了過來。年輕人急步移向榻前,護住老人,正想向來人喝問之際,那躺在床上的老人急忙阻止道:“華兒不得無禮,快向前見過公孫老前輩。”
老人接著又向白衣老人說道:“焦一閔身染奇毒,不能起身參見,望老前輩多多見諒見諒。”
年輕人一聽,師父都稱來人老前輩,知道此人來頭一定不小,眨了眨大眼,趨前兩步,就要跪下拜見。
這是江湖的禮數嘛!
但隻見白衣老人左手輕輕向前一拂,一麵說道:“我老頭子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怕的就是這個,免了啦!”
年輕人被白衣老人左手輕輕一拂,前麵竟像堵了一道鐵牆,身體怎麼也跪不下去,也是他少年氣盛,偏就好勝得很,立即展出師門絕學“天罡氣功”,一式“童子拜佛”
硬生生的跪了下去。
而且口中還大聲地說道:“晚輩水小華,給老人家叩頭。”
白衣老人嗬嗬大笑一聲,道:“青衫客的門下的確不凡,小小年紀,竟有這等功力,今天我老頭子吃癟了。”
在榻上的老人焦一閔忙說道:“頑童無知,請老前輩萬勿見怪。”
白衣老人一麵移近榻邊,一麵對跪在地下的水小華道:“小娃娃,還不快起來,是等我過去打小屁股呢?還是向我老頭子討點禮物啊?”
水小華看了看白衣老人的裝束,和師父對他的稱呼,暗想此人一定是師父常提起過的武林二聖中的乾坤一叟公孫業。
據說此人身懷百靈還魂丹,專解百毒,於是他跪在地下,靈機一動,眼珠子一轉,忙又朝白衣老人叩個響頭,說道:“老前輩是不是武林二聖中,乾坤一叟公孫老前輩?”
白衣老人朝水小華翻了翻白眼,說道:“怎麼?我老頭子有欠你的錢嗎?不然你問這幹什麼?”
水小華一聽,來人果然是乾坤一叟公孫業,心裏一高興,根本沒在意他那種古怪的問話,急忙叩了幾個響頭,哀求道:“晚輩恩師身染劇毒,聽說老前輩的百靈還魂丹,專解奇毒,懇乞老前輩賜下一粒,晚輩永生不忘老前輩的大恩大德。”
話落,眼裏流下了兩行淚水。
看來還真是可憐得很。
乾坤一叟笑了笑,道:“想不到我老頭子這麼一點家當,你倒是很清楚,不過,我看你這種磕頭蟲、流淚鬼的窩囊樣子,該給,我也不給。”
水小華一聽,因救師心切,一挺胸自地上跳了起來,眼裏仍舊掛著淚水,但卻咧著嘴兒笑看道:“老前輩,我不哭了,您看,晚輩不是笑了嗎?”
話落,他還真的幹笑了幾聲。
這幾聲幹笑,使躺在榻上的青衫客焦一閔萬分的感動,愛徒救自己的這份心意,完全流露無遺。
也真是難為這水小華啦!
乾坤一叟看到水小華這份真情摯愛的孺子之心,不感動都不行,走前兩步,把水小華拉到身邊,用手撫摸看他的頭,慈祥地說道:“這才是個好孩子,不用擔心,我老頭子一定把你師父的毒治好就是。”
水小華自二歲跟隨焦一閔隱居深山學藝以來,很少與外人接觸,平時焦一閔對他雖然愛護備至,但也是很嚴厲的,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愛撫過,此時,他覺得一股溫暖之情彌漫周身,不由得向白衣老人懷裏更貼近一些。
躺在榻上的焦一閔,望看這一老一小親切的表情,不由內心暗喜,如果這孩子能得到這位奇人的垂青,將來一定是有出息的。
此時,三人都各懷心事,洞中刹時沉寂下來,幾乎可以聽出每個人的呼吸聲。
最後,焦一閔歎息了一聲,打破了眼前的沉寂,道:“老前輩雖然身懷靈丹,恐怕也治不好在下的劇毒。”
乾坤一叟公孫業翻了翻白眼,不相信地問道:“你中的是什麼毒?連我老頭子的靈丹都治不好?”
這真是太瞧不起人啦!
焦一閔淒然答道:“是江湖上最歹毒的子午斷魂芒。”
“什麼?”
乾坤一叟聽了,臉色立即大變,急忙地說道:“你是說三十年前,血洗武林的子午斷魂芒?”
焦一閔神色黯然地點點頭。
乾坤一叟神色肅然,道:“此物在江湖上,已絕跡近三十年了,據說,當年老魔頭被上上老人用六合掌連物帶入,在華山頂上,劈落萬丈深淵,現在怎麼會又突然出現了呢?如果你真的受了那種奇毒,你還會活到現在嗎?”
焦一閔道:“三十年前,當子午斷魂芒血洗江湖時,在下正適逢其會,當時自稱武林盟主的鐵臂金剛蕭百鳴,就是在毒芒下身亡的,在下和他的症狀完全一樣,四肢麻痹,傷處有米粒般的紅點,幸在下發覺得早,再加毒芒是經侵入經脈進入身上,又服下用芝液合製的大還丹,才護住心髒要害,使毒物在短時間內無法入侵內腑。”
乾坤一叟仍然麵色凝重道:“你的傷勢在那裏?”
焦一閔道:“在右手中指。”
乾坤一叟走近前,端起焦一閔的右手,察看了一下傷處,說道:“你是怎麼受傷的呢?見到使用此物的人沒有?”
焦一閔在榻上躺看,微微搖頭道:“沒有看到,今天下午和華兒在外麵釣魚時,忽然釣起一重物,使足了力拉了上來,一看……竟是具屍體,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在下的朋友北天一杵孟修伍,當我發覺是他之後,傷心地在他身上翻找他的遺物,不想被毒芒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