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香車美人(1 / 3)

正是夕陽西下時分,冀南一條大道上,塵頭高揚,遠遠望去,但見前頭一騎飛馳疾奔,後麵有四騎緊緊追逐,兩下相距大約是半裏之遠。

前麵奔逃的一騎陡然舍下大道,轉入曠野之中,□忽間已隱沒在一望無際的青紗帳之內,後麵的四騎趕到時,雖然已失去對方蹤影,但仍然催馬闖入高梁地內。

天色很快就變成昏暮迷蒙,前麵的一騎施展出精妙的騎術,很快的穿行了七八裏路,忽然出了高梁地,踏入另一條道路。

馬上的人長長透一口氣,舉鞍四望,隻見前麵數裏之遙,燈火繁密,陣陣弦管鑼鼓之聲,隨著寒冷的夜風送入耳中,他更不遲疑,催馬馳去。

臨到切近,這才瞧出那兒乃是一座莊院,大門口張燈結彩,裏麵更是燈火處處,鼓樂盈耳,似是有什麽喜慶之事。

兩名健壯的莊客奔迎上來,一個抓住嚼環,一個躬身道:“請問大爺貴姓大名?”

馬上的人怔了一下,才道:“兄弟隻是路過之人。”

莊客仍然笑容可掬,道:“敝莊主齊南山歡宴天下英雄,大爺雖然不是專程來賀,但相請不如偶遇,還望大爺賞光。”

這莊客口才眼力都有過人之處,眼見這位騎士勁裝疾服,背插長劍,雖然隻有十八九歲,但相貌堂堂,滿麵的風塵仍然掩不住英俊挺逸之氣,便知非是平庸之輩。

這少年俊眼一眨,道:“不敢相瞞老兄,兄弟得罪了一些武林豪客,被他們苦苦追趕至此,齊莊主乃是武林前輩,德高望重,豈敢驚擾了他?兄弟這就走開,追兵到時,還望兩位老兄代為遮瞞行蹤,就感激不盡了。”

那莊客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話聲未歇,一陣鸞鈴脆響和車輛聲從裏麵傳出,接著一輛華麗的馬車轉出大門,這輛四輪馬車漆上鵝黃色,配以紅色的□幔,極是悅目,兩匹駿馬掛著鸞鈴,走動之時,鈴聲響個不停。

馬車陡然停住,窗幔微啟,露出半邊皓白的麵龐,馬上的少年不但發覺車中之人在瞧他,而且曉得車中人是個女子,心中大感訝異,暗想天色已暮,她要到何處去?再者一個女人家,何以這麽好管閑事,停車瞧看自己?

那莊客急步過去,把經過說出,車內傳出一陣嚦嚦鶯聲,說道:“當然要請他賞光,追兵有什麽打緊?”

莊客唯唯應了,鈴聲響處,馬車疾馳而去。

那少年甚是爽快,一躍下馬,從鞍後的包袱中取出一件青色長衫穿上,把劍馬交給另一個莊客,便隨著這一個莊客向莊內走去,他一麵走一麵問道:“齊莊主今日有何喜慶之事?”

莊客道:“敝莊主的小姐明天出閣,這是敝莊二十年來第一件大事,敝莊主東邊了天下英雄豪傑,大宴叁天,每日由朝至夕,都有戲班子輪流上台,大爺來得正好,目下正是京裏請來的班子搬演拿手好戲,莊主與數百賓朋,都在大廳中觀賞。”

青衫少年淡淡一笑,似乎對聽戲沒有一點興趣,隨口問道:“馬車中的人是誰?”

莊客答道:“那是敝莊………”

說到這裏,已經踏入大廳,但見四下燈燭輝煌,正麵搭著一座戲棚,燈光更是明亮,管弦鑼鼓之聲,響徹雲霄,寬廣的大廳內,幾乎擠滿了人,那莊客突然指住戲台前麵,道:

“那就是敝莊主了。”

青衫少年隨著他手指之處望去,隻見最前麵排列七把太師椅,卻隻有一個人據坐,僅能見到這人的背影,耳聽那莊客又道:“大爺隨便找個管事吩咐一聲,食宿都齊全不缺,小人告退啦?”

大廳中笑語喧嘩,也有不少人聚精會神的欣賞戲曲,這青衫少年大步入廳,誰也不曾注意他,他遊目四瞧,隻見右麵有空位,便擠過去落座。

他哪裏有心思聽戲,目光不住的掃向廳門,約摸過了一盞熱茶時分,廳門出現了五個人,其中一個是本莊的莊客,這時趕往戲台前向齊南山通報,餘下的四人站在門口等候,這四人當中一個豹頭環眼的中年大漢,似是身份最高,其次就是一個身披長衫麵目陰險的人,另外兩人皆是勁裝疾服的大漢,他們雖是身份最低,可是從他們的舉止氣度瞧來,也不是低叁下四之輩。

那四人一齊用銳利的目光向人叢中查看,青衫少年趕緊垂低頭時,已被那麵目陰險的長衫客瞧見,他低聲說出,登時四個人八道目光都凝聚在少年身上。

青衫少年知道垂頭也不中用,驀地抬起眼睛,向他們瞪視。

此舉大有挑戰意味,那豹頭環眼的中年大漢泛起怒色,濃眉一豎,正要有所動作,旁邊的長衫客用手碰他一下,低聲道:“梁大人,你不是說過礙著齊南山的麵子,不好意思出手的嗎?”

姓梁的中年大漢恨聲道:“話雖如此,但這小子大膽得可恨,叫我難以忍耐!”

長衫客低聲道:“有煩何開兄和莫翊兄留神盯住這小子。”

那兩名勁裝大漢立即散開,分頭向青衫少年抄截,這時莊主齊南山已得報離座出來迎接來客,此舉惹起了大部份賓客的訝異,卻轉頭瞧著來人是誰?居然能使齊南山親自出迎。

青衫少年匆忙中瞥視齊南山一眼,卻已經留下極深的印象,原來齊南山麵貌清秀,身量高碩,年紀約在四五旬之間,可是眼間泛露出一股凶悍之氣,與他秀氣的麵貌甚不調和,因此予人印象特別深刻,這少年不知道那兩個勁裝大漢奉命監視盯梢著他,見他們從兩邊迫近,連忙起身大步向後麵走去,恰好見到有房側門,不暇多想,推門而入,便即放腿疾奔。

那兩名勁裝大漢想不到那少年竟敢擅自闖入內宅,不禁一怔,終於還是跟蹤追入。

大廳中的人誰也不曾發覺逃走和追逐的這一幕,但聽齊南山嗬嗬笑道:“威震武林的霹靂手梁奉兄居然惠然而來,真是出人意外之事,還有曹艾兄也是想不到的賓客………”

話聲略一停頓,接著又道:“梁兄眼下是錦衣衛都指揮,身膺重任,天下皆知,曹兄也在錦衣衛任職,兩位公事繁劇,如何有暇出京?”

霹靂手梁奉道:“齊兄隱居了十年之久,這次是十年來首度露麵,非同小可,兄弟怎敢不趕來道賀。”

他的聲音宏亮異常,近處的人都震得耳鼓鳴疼,但聽他又說道:“齊兄十年前隱退之時,留下的一句話,教兄弟朝朝縈掛心上,我猜還有不少老朋友會趕來呢!”

齊南山道:“難得梁兄邊記得這般清楚,請到前麵落坐………”

話聲未歇,一個莊丁奔入稟報說:“滄浪葉大師駕到。”

齊南山道:“快請!”

目光轉到梁奉麵上,隻見他豹眼中閃動著凶惡的光芒,當下又道:“梁兄猜得很對,這位老朋友竟自不遠千裏而來,咱們該當先敘舊日之情,然後……”

話未說完,人影閃處,一個身高不滿五尺的矮子出現在門口,身上衣服甚是單薄,但滿麵紅光,毫無寒冷之象,背上斜背一口特別長大的古劍,份外惹眼。

他嘻嘻一笑,先說了幾句祝賀的話,接著轉眼瞧著梁奉,道:“聽說梁兄做了大官,滋味如何?”

梁奉哼了一聲,齊南山道:“諸位且到前麵奉茶,再作詳談不遲。”

廳內群豪不明白他們之間是怎麽一回事,但覺梁奉似是對滄浪一劍葉高懷有極深仇恨。

突然又有一個莊丁奔入,大聲稟報道:“金刀大俠朱公明朱大俠駕到!”

齊南山霍然離座,舉手止住戲台上鑼鼓管弦,大聲道:“在座諸位高朋同道,想必都久仰朱公明大俠的聲名了。”

廳內數百賓客之間出現了一陣騷動,所有的目光都向廳門望去,但見齊南山走出廳外,轉眼間陪著一個輕裘緩帶的中年人踏入廳內。

這中年人長得相貌端方,神態威嚴,麵上卻含著謙誠的笑容,許多武林豪客自動的站起身表示敬慕,齊南山大聲道:“這一位就是宇內共欽的朱公明大俠。”

朱公明向眾人抱拳行禮,兩道目光像閃電一般在廳中掃來掃去,人人都感到朱公明瞧見了自己,又覺得他似是要在廳中找尋什麽人。

他們走到戲台前麵,霹靂手梁奉和滄浪一劍葉高兩人起身相迎,朱公明大喜道:“想不到兩位都來了,齊兄麵子可真不小!”

他一手拉住一個,顯得甚是熟絡親熱,那梁、葉二人也泛托歡愉的笑容,似是在這位俠名震天下的朱公明麵前,已忘了自身的恩怨。

他們相繼就座之後,台上樂聲複起,朱公明一招手,兩個人走過來,朱公明向齊南山等人道:“這是兄弟的兩個劣徒。”

其中一個年約叁十多歲的漢子首先依次行禮,朱公明道:“這是排行第二的祖紹。”

另一個二十叁四歲的英俊少年接著過去行禮,朱公明道:“這是叁徒奚堅。”

齊南山等人瞧見奚堅左頰上有一條青紫色的鞭痕,卻不禁微怔,須知他們俱是大行家,眼力何等高明,這一瞧之下,已看出這一道鞭痕乃是被內家好手抽擊中的,因想金刀大俠朱公明威名赫赫,他的門徒怎會如此被辱?

朱公明突然麵色一沉,嚴厲地道:“奚堅還不趕快向齊莊主負荊請罪,更待何時?”

奚堅躬身應道:“是!”

急走兩步,跪在齊南山之前,俯首道:“晚聲無意中得罪貴莊一位姑娘,還望前輩海量宥恕。”

齊南山訝道:“少俠請起身,有話慢慢的說。”

奚堅道:“謝謝老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