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
連年的天災,似乎沒有停歇的勢頭,對這將傾大廈又狠狠使了把力。
民生疾苦,各地哀嚎遍野。
如此境遇下,已經少有事情能讓百姓們關心了。
或許偶爾聽聽那些江湖豪俠的事跡,便是苦難中唯一的消遣。
不知名的小鎮上,此刻就有一個茶攤前聚滿了人。
雖沒拿到幾個賞錢,那說書的還是無比賣力,唾沫星子橫飛。
“話說這劍豪林峰,所經之處貪官汙吏聞風喪膽,連那京城的九千歲,也日日夜不能寐,生怕哪天一個不慎,就腦袋搬家……”
“而說起這林峰的來曆,那也是曲折離奇。傳聞,他乃是慈航劍齋弟子,乃那絕塵劍仙莫宗師的師弟!一手劍術出神入化,在當今天下,興許僅次於莫如雪!”
“但除此之外,其內功也是天下間排的上號的!而根據小道消息,他的內功……是秦鵠教的。”
“秦鵠?”人群中有人懵懂道:“秦鵠是何人啊?為何從沒聽過。”
“秦鵠你都不知道!?”說書的翻了個白眼,旁邊聽眾也是鄙夷不止。
“那,風流錦衣醉仙刀的名號,你總聽說過吧?”
“啊!這個我曉得!”那人忙說:“我在一本雜書中看到過,說他乃天下第一淫賊。曾經名動江湖的雪月風花四仙子,都是他的禁臠。哦對了,還有聽雪樓的赤夜雙姬,還有個被他強搶的富家千金……”
此人如數家珍,聽的人一愣愣的。
說書的卻笑道:“這些都是老黃曆了。我這呀,有最新情報,你們要不要聽啊?”
“快說快說!”
在眾人的催促下,說書的俯下身子,神秘兮兮道:“據傳,絕塵劍仙莫如雪,就是秦鵠的老相好!不僅如此,她還曾放下豪言,此生若嫁,便隻能嫁個比她更強的!你說,以莫如雪之能,除了秦鵠,還有誰能比她厲害?”
眾人恍然,但那個最先發問的還是不解:“那秦鵠有這麼厲害?莫如雪可是當今武林第一人……”
“你懂個屁啊!”說書的哼道:“她這個第一啊,是秦鵠讓的!當年秦鵠何等風光,若不是他隱退,莫如雪……可能也是陪襯罷了。”
“哈哈哈,你這說書的無端揣測,就不怕那莫如雪找上門來?”彼時人群裏傳來一道爽朗笑聲。
說書的聞言傲然道:“莫如雪來了我也是這麼說,身正不怕影子斜!”
“切,她若真來了,怕你頭都磕破了。沒意思,走了,你這水平,不值當爺賞你……”
那人擺擺手,興致全無的離去。
待走到一個大馬車前,他方才笑道:“夫人們逛得盡興了?”
車廂裏伸出了一個腦袋,看麵容是個極嫵媚的女子。
“公子這是在說我麼?”
“你?你充其量是個丫鬟。去去去,說了叫老爺。”男子一摸嘴上的胡須,故作老成。
車廂內傳出陣陣笑聲:“秦哥哥,你貼上那假胡子,也不像個員外呀!”
“還秦哥哥呢,也不怕孩子笑話……誒誒誒,我這沒奶,找你親娘去!”
“哦?涵兒要喝奶?來,你娘沒奶,爹帶你找個胸脯大的奶娘去!”男子說著就要鑽進車廂,然後就被幾雙玉足踹出。
“一邊兒去!教壞孩子!難怪那些說書的都如此編排你,你果真就是個淫賊!”
男子爬起拍拍胸口,也不氣惱,笑著將車趕出了這小鎮。
不知何時,一個盤著長發的美貌夫人從車廂中鑽出。
看著路上拖家帶口的流民,她回車廂取了些銀子,看到可憐的就分發一些。
等到了僻靜地方沒人的時候,她才歇了會兒氣,對駕車的男子歎道:“夫君,這世道何時才能變好啊?”
男子指了指上頭苦笑道:“這你得問老天爺。”
女子哀歎:“若世上真有仙神,為何不能體諒民生疾苦呢?”
“哈哈哈!”男子大笑:“哪有什麼仙神,反正我就不信!人呐,要靠自己……你也別太憂心,正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世道也是如此。苦久了,總是會苦盡甘來的。我們呢,就做好自己,能幫則幫,不要多想了。”
“可是……”女子握住了他的手,自責道:“我們明明有這個能力。”
“我們有什麼能力?”男子反問,搖頭說:“我們也不過是強一點的凡人罷了,自保已是不易。你也別想著學那林峰當什麼豪俠,你看看你這肚子!”
婦人聞言低頭瞧瞧隆起的小腹,頓時露出一抹笑容。
“你說,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蝶衣生了個男孩兒,那你便生個女兒吧!”
“呸,那我偏要生個男的,日後天天折騰你!對了……我聽如月說,昨夜阿雅半夜偷偷留溜了出去,是不是你……”
“冤枉!冤枉啊夫人!我昨夜在小靈房中,不信你問她!”
“小靈說她睡得死,保不齊你就……從實招來!不然,我讓孩子跟別人姓去!”
“別別別,夫人饒命……小靈啊,快來替你秦哥哥說幾句話啊!”
……
馬車晃晃蕩蕩,走了不知多久。
直到一座城前,車子才緩緩停下。
看著上麵的安慶二字,趕車的秦鵠恍如隔世。
這是他下山後,第一個駐足的地方。
他在此與蕭秋雨結緣,和二把刀把酒言歡……
想起經過饒州時,打聽到的關於二把刀的事,秦鵠揮動馬鞭,心中有幾分急切。
到了城中,因為各地天災的影響,安慶府的百姓,日子也沒往年好了。
途中一個還保持著少女模樣,不過盤著頭發的女子鑽出車廂,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秦鵠回頭笑道:“怎麼,不再睡會兒了?”
“睡不著。”女子依偎在他身旁,不自覺地撫摸著小腹。
她喃喃道:“前些日子去拜訪我爹,我爹催著讓我也趕緊懷上個孩子,不然一輩子做小的命……秦哥哥,你說這好像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吧?”
見她滿腹委屈的模樣,秦鵠苦笑道:“你還小……”
“哼,你也說我小!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沒見你嫌棄我小?呸,登徒子!”
“我說的不是那個小……”
“哦,那你意思就是讓我做小了?憑什麼!”
“不是,我的意思是……”
說話間,馬車行到了一處農院前。
農院裏,一個已經看不見的老婦人坐在菜園子旁邊,撫弄著旁邊胖孫兒的頭發。
秦鵠本不想逗留,可當他正要轉頭之際,卻見那屋門打開,一個瘸腿的男人,杵著拐杖行了出來……
“鐵大哥!?”
……
“事情辦好了?”
安慶城外。
秦鵠停下馬車,對那追上來的加西亞問道。
加西亞得意笑道:“放心吧公子,我好歹也學會了淩煙步,加上你昨晚把那位鐵大哥灌得爛醉如泥,他肯定是不知曉的!就是那麼多銀子,我怕遭賊,所以藏在他們米桶裏,估計得過些日子才能發現……”
“行,那走吧。”秦鵠擺擺手,馬車再次駛動。
“公子,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啊?回家麼?”
想起出來也有很長時日了,蕭秋雨臨近分娩,再到處跑也不太好。
秦鵠點點頭,道:“回家,不過在此之前,得再去看一位老朋友。”
“啊?還有老朋友啊?”
“是啊……就是不知道這位老朋友,樂不樂意見我了。”
秦鵠無奈笑著,馬車在官道上漸行漸遠。
不知多少時日過去,一個山穀外,人流如龍。
山穀入口處,立著一塊不知年月的石碑。
上麵刻著三個大字——藥王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