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晴間多雲
我不太敢認床,也收斂了潔癖,很自然的又見豔陽天。睡醒了遵從生理先找浴室,四周一覽無餘肯定要下樓,真麻煩。極別致的旋轉式樓梯,最適合雍容華貴的太太夫人們拾階而下,腐敗到家了……喝!這個地方連浴室都寬敞奢侈到令我乍舌,說明我真的沒見過世麵。雖然全身虛軟,但洗漱後感覺好多了。很意外的,我感覺有些餓。還是不能確定處境,但從睡醒到現在沒見到有別人,我決定自己闖關。
打開一扇門,是步入式衣櫃,琳琅滿目,像到了高檔品牌專場。有錢人的專利。這年頭最花枝招展的居然是有錢有勢或與之相關的男性,看來人類慢慢的趨向於了返樸歸真。我遲疑了一下,控製住自選一套的欲望,身上這件不知什麽材質但很舒服的睡衣不知是何來曆,但足以蔽體。我清楚的記得原先穿來的那套已經報廢。但身為男人,不必太計較。
再打開一扇門,書房……然後是幾間臥室……迷宮一樣……終於出來了,又是一層樓梯,下到一半我就知道該往哪兒走了,透過銀絲掐花的鏤空玻璃那兩個正吃早點的人也同時發現了我。
“怎麽不多睡會?”
“小默過來坐。餓不餓?你隻能吃清淡些的流食,這些看可不可口?”
任何人在這種時候都會疑神疑鬼,對於這敵友難分的兩個人我很難給自己定位。但絕對不能做餓死鬼。我坐下來,一口一口輕啜奶香濃鬱的麥片粥。真的很長時間沒吃東西了,感覺有些怪怪的,蒸騰的熱氣從舌尖一路下滑,空蕩蕩的胃開始暖暖的蘇醒……
我曾經夢想過如果自己中了五百萬福利彩票該怎樣愜意的生活,結論是一所美侖美煥帶前後花園的別墅,滿桌各地風味應有盡有的食物,然後自己穿著最隨性的衣服陪我媽胡拉亂扯的聊天賞景吃東西,吃飽了就睡,睡起來再接著吃……這是胸無大誌的我貧乏的想象力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而現在,就象是一枕黃粱正在進行中,但有些走了樣而且絕不愜意。所以我以後有可能換一個夢想。
“又瘦了。我要讓你恢複吃早餐的習慣。”楚夜寒似在輕歎。我咽下最後一口粥抬頭,他正盯著我若有所思,還有旁邊的柳墨炎,很神似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慢慢吃東西時多少理出了些頭緒,但我想自己沒有談判的資格,而這兩個人卻商量好了似的不給我個痛快。我不介意被人當幌子,至少性命無憂。反正在過年,有吃有住還管看病,積攢些體力對後天上班很有幫助。他們既然打開了心結,總得打發掉礙手礙腳礙眼礙事的我是不是?或許這樣一折騰,看在我這道具為盡綿薄之力而傷身傷神的苦勞上飯碗可以保住?亦或許我手中就有了可以用來自保的把柄?對這種事情社會上雖已寬容,但欲說還羞到底不算正常……
“小默似乎比早餐更可口呢。”
“蕭蕭,你的氣色太差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呃?好像在問我。感覺嘛……人長得太帥又容光煥發真的是很沒天理的事情,尤其是再用帥的不像話的眼睛以優勝劣汰的張狂神情直勾勾的挑釁打擊一無是處的病夫俗子更是昧盡天良,何況是二對一以多欺少,兩雙桃花眼齊齊放電將雲泥之別彰顯到無以複加絕對是喪心病狂。不過人在屋簷下總得惺惺作態,我於是低頭脈脈含情的看空空的粥碗底精美絕倫的刻花。
“嗬嗬,惡意善意一概不理睬,難怪夜寒說你很能裝傻。”
“蕭蕭的主意一向很正,心裏有數著呢……不過很少用對地方。”怎麽聽楚夜寒都不是誇獎:“汨兒……哦,就是那個醫生說你的胃空了太久一下子不易多吃,要少吃多餐慢慢來,還餓的話先忍忍,不然再傷了胃會更難受的。”
“是呀小默,要注意身體呀,我可比你還急呢,畢竟你有體力了我才可以盡興嘛。”
“炎,誰盡興還不一定吧,再說蕭蕭在那方麵很白癡的,別把他嚇著了。”
“哼!”柳墨炎不以為然的一聲冷哼:“人在我這裏當然我說了算,要像你那樣慢吞吞他一輩子都是白癡。我還真想看看他真正嚇壞了的樣子……你還留在我這裏做什麽?回隔壁你的地盤去!”
“哦,忘了告訴你,我就買了那裏一天的使用權,現在剛好到時間。你這裏很不錯,我決定住下了。”
“……楚夜寒!我無意跟你分享任何東西!”
“炎,我更不想!尤其是現在,所以我決不會一個人離開。”
兩軍對壘勇者勝。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外力就顯得至關重要。我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應該幫助哪一方,因為雖然自己在他們眼裏隻是個白癡,但被他們一人拽著一條胳膊的狀態讓我無法置身事外。像在拔河,我理解了身為大繩的苦惱。至少相反作用力加身的後果是很痛。思考的結果是其實我隻是不自量力的牆頭草,隻能眼巴巴的等待東風壓倒西風。不過拉鋸戰沒有形成,原因大概是拉扯中我的一陣頭暈。
我望著藍天,很多的雲,陽光淡淡的,有冬天的冷峻。低血糖,我又增加了一種毛病,還被警告不許再擅自離開這張床。很可笑,怕我打攪了他們?那為什麽不去我看不到的地方相互指責卻將我當成楚漢分界?這樣以敵對方式表現出的親密關係很古怪,說明人與人之間有太多我難以理解的相處模式。我希望自己是個傻瓜,或許就不用這麽累。很難熬的春節長假,好在過了明天就結束了,一切都會走上正軌,但願。
……
我愈發謹慎。表現出合作的態度嚴格遵照楚夜寒跟柳墨炎的命令定時定量的吃藥、吃東西、喝水,然後在間歇的時間裏閉上眼睡覺,對他們打情罵俏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以此來顯示我的老實本分不惹是非,盡可能的將此事對日後的不良影響降低。我希望楚夜寒能夠公私分明,畢竟我一直被他利用。我放不下每月打進信用卡的那筆以我的資曆在別處不易尋得的數字,那是我的經濟命脈,串聯著我媽的性命。我沒有輕易放下的權利。
時間變得緩慢。連同倒在左右的兩人一起趨於靜止。我無聊的凝望天空鱗狀的雲逐漸被夕陽染上淡淡的紅。很早以前有段時間我總在身邊兩個平穩的呼吸聲中沉沉入夢,那些安寧祥和的日子隨著踏入學前班的大門被要求勇敢獨立時戛然而止。很奇怪我居然記得,起碼在幾年前都以為忘掉了,卻在近些日子越來越清晰,甚至還想起當時伴有那架早就散掉的自鳴鍾的嘀嗒聲。如果時間可以任選的話,我可能選擇就在那個時候讓一切停止。
“在想什麽?”楚夜寒忽然發問。我側頭看看,柳墨炎也在側頭看我。我有些疑惑,不知道這個問題是在問誰。那兩人幾乎同時翻身支起身子俯視我,炯炯的目光說明剛剛並沒人在睡覺。我一貫都很遲鈍,這次決定機靈點,因為下意識的猜想他們或許需要一個台階。
“咳咳,”我清清發幹的喉嚨小心的尋找恰當的措辭,最近這個行為已快變成下意識:“這幾天讓兩位受累了,本人不勝惶恐……”這句開場白好像冒失了些,柳墨炎坐起身似乎有些詫異,楚夜寒則盤腿坐好要笑不笑。“呃……”雖然打了腹稿,但這種洗耳恭聽的架勢讓我緊張:“承蒙不棄為本人尋醫問藥,大恩大德沒齒難忘,現而今微恙漸愈意欲返回,討擾不便之處日後定當答謝。”
順水推舟吧……過河拆橋吧……總不會卸磨殺驢吧?……沒反應……怎麽會沒反應?我的意思表達的那麽清楚,難道還需要我直白的說明不想當鋥明瓦亮的電燈泡?
“然後呢?”楚夜寒瞥一眼柳墨炎維持著微笑。
沒有然後了呀……回去後的事情與他們無關吧,春宵苦短,他們哪會有時間管這些……可能我的確沒有表達清楚:“然後這幾天的事情我都不會記得了。”這樣說夠清楚了吧?想我勤勤懇懇了這麽久,何時在背後說三道四過?
“哈哈哈……”柳墨炎猛然神經病般的大笑起來,指著嚇呆了的我笑的更加劇烈,後來幹脆笑倒在我身上,隨笑聲抖動的身體使我渾身僵硬快要變成石頭。
“對於你的顧慮我很理解,蕭蕭,幾天的時間確實太短了,為了不讓你有意見,我決定在以後不斷的加深相關印象,那就不浪費時間從現在開始吧……”狼牙,又見狼牙,楚夜寒趴過來伸手一撈將我從柳墨炎的身子下拽出來貼靠到他懷裏:“我和你要好好的溝通一下!”
“唔……”我為什麽要和變態在一起?!好好的商量怎麽變成這樣!我拚命想推開從背後吸住我的水蛭,兩條胳膊卻被他單臂製住,臉在避開了突襲的數妙後又一次失去自主權,不自然的側扭著迎向壓過來的血盆大口……腮幫被扣住了,合不攏的嘴巴抵抗不了外界的入侵,薄荷的氣息在口腔蔓延,滑膩靈活的舌頭依次掠過雙唇、牙齒,強逼著我的舌頭四處躲避……我喊不出來,驚慌失措的妄圖讓收斂了笑的柳墨炎救命,因為我的雙腿還被壓在他的身體下,這限製了我自行解困的能力。我求援的神色果然使他行動了,在以為他要拉開大尾巴狼時卻是一翻身坐在了我的雙膝上不動了!沒有幫忙的意思?!我本來應是多餘的呀!而現在卻像被緊鎖著再也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