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澳洲人不僅在廣州有三處產業,聽聞許多澳洲貨就是在臨高製造的,又在博鋪私開商埠,這樣的話臨高當地的澳洲財貨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了!
一仗打下來,澳洲人逃走的時候總不能一家一當都帶走,大家都有好處。
高舜欽是最讚成總督的決定的。他原本對這些海外來客非常的憎恨。原本就想驅逐葡萄牙人更不用說這夥來曆不明的澳洲人了。
隻聽他咳嗽了一聲說道:“所謂澳洲人,即不見往年朝貢,又不是西洋東洋諸夷,連紅毛、佛朗機亦不知其所源。販賣的又都是奇技淫巧之物,敗壞士庶民心。此等醜類隱然為粵腹心之疾矣!”
眾人隨聲附和。但是大家對如何驅逐澳洲人,心中無底。
臨高的澳洲人的具體狀況如何,除了瓊崖參將湯允文送來的幾封塘報之外,大家就知道一些散碎的傳聞了:比如他們自稱是崖山宋人後裔;澳洲人工巧善技之類。即使是湯參將的塘報也隻說:澳洲人在博鋪築有炮台,立有巨炮;有無帆無槳行走如飛的鐵快船。另外許多“閩粵奸民”投充“假髡”為其前驅。
除此之外,髡賊在臨高有多少人,多少大炮,大鐵船如何移動等等,一概無人知曉。連假髡到底有多少人大家也不清楚。
不過王尊德這裏有從福建廣東沿海來的塘報,知道諸彩老敗亡之後,有一批人船是投了臨高,隨後又有各路海寇的潰散人船投到臨高去。前前後後應該有上萬人。
“臨高的真假髡合計總有上萬之數。”何如賓道,“又有火炮鐵船,剿之不易。”
何如賓是武將,對作戰的方略隻有建議沒有決定權。但是他畢竟是具體執行作戰行動的人,他的想法也很要緊。
呂易忠趕緊道:“假髡不過圖髡賊小利,撫台大人隻要出一諭告曉之以廁身從賊之利害,朝廷大兵再動,假髡自然散去。不足為患。”
“哼,此事未必有讚畫說得容易。”何如賓道,“假髡多是諸楊等海寇餘黨,原就是亡命海上之徒,如今又與髡賊合股,髡賊能駕鐵船衝破萬裏波濤而來,必是長與舟楫之輩。二者狼狽為奸,若不能一鼓而殲,流散出去,我廣東洋麵自此無寧日!”
“髡賊不比尋常海寇,尋常海寇所圖不過錢財。澳洲人自稱華夏苗裔,來到大明,既不遣使入朝,也不上書內附,在臨高一隅之地私築城池,招募流亡,實有不臣之心!”他說得聲色俱厲,一下給澳洲人戴上了頂大帽子。
“寅之將軍。”
何如賓趕快起立,叉手說:“不敢,大人。”
“你即是朝廷的世職指揮,又位列鎮台大員。本督一貫倚你為廣東之長城,進剿髡賊,你有何良策?”
何如賓恭敬地欠身回答:“末將愚見:剿髡有三點難處。
“哪三點?”
“假髡真髡,並無差別。嘉靖年間倭寇之亂,倭亦有真倭假倭。真倭不過十之一二,然亦縱橫海疆數十年,為朝廷大患。這是其一。”
“嗯。”王尊德點頭。
“其二,髡賊在廣東一帶,招撫流亡,平買平賣,不掠商旅,不劫船隻,頗有籠絡人心之舉。我兵一動,自有從賊百姓奸民相告。軍機難秘。”
“有理。”
“其三,髡賊船堅炮利,火器犀利,我軍難以企及。以末將愚見,恐還在紅毛和蘭人、佛朗機人之上。”
王尊德拈須微笑,問道:“將軍有何方略?”
“不敢,大人。”他愈發恭敬道,“大人神機妙算,自然有平髡之策。請明示方略。”
“今日會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是。”
何如賓的方略和呂易忠設想的並無二致。澳洲人有船炮之利,僅僅派遣幾千人,百來條船去示威是不足以迫使對方撤走的。與此必須用重兵。
出動水陸大軍二萬人,其中戰兵至少六千。還要多帶火器,尤其是紅夷大炮。
“敵常於舟楫,又收得各路海寇殘黨。我兵斷不可與之海上浪戰。”何如賓不是水師出身,但是對本省的水師能力卻是很清楚的,別說什麼大鐵船、鐵快船,就是和紅毛的大夾板船和快艇作戰都不是對手,如果不用縱火船根本就不能對抗敵人。
在他的方略裏廣東水師隻承擔運輸任務,將參戰軍隊分批運往海口千戶所,全軍在瓊山縣集結。
“澳洲人雖然勢大,卻至今未能陷一縣之地,可見其不善陸戰,我以陸師重兵進剿,可收功倍之效。”
按照何如賓的估計:假髡多半是諸彩老等海寇的餘黨,在海上朝廷大軍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但是陸上作戰,擺開堂堂之陣。對方根本不敢正麵迎戰。必然是退縮博鋪據守。他親率大軍從陸路抵達博鋪。臨高的從賊百姓就不再敢接濟博鋪的髡賊蔬菜肉食,大軍隻要長圍數月到半年,即能迫其自拆堡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