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熱火朝天,這是家葡萄牙的猶太人開得客棧。有這類小客棧應該有得一切:熱情的老板娘,胖乎乎的老板,喧鬧的飯廳,還有勉強稱得上舒適的房間。蘭度看中這裏比較幹淨――猶太人較之於本時空的歐洲人是最講衛生的――而且夥食也不錯,雖然價格稍微貴了點還是把這裏作為長期的落腳之處了。
轉眼他在這裏待了二年多了。住得久了照例會有些優惠――比如欠賬。看到老板娘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欠這裏的房租和房錢快三個月了。
老板娘的臉色很不好看,給他的燭台上的蠟燭也是點得快要沒有的那種。
“祝你晚安。”她連“先生”兩個字都沒說。
“晚安,夫人。”他做出意大利男人最迷人的笑容,能抵擋這笑容的女人不多,但是猶太女人顯然對他無動於衷。轉身就去招呼付得起錢的客人了
他趕緊溜回了自己的房間,在三樓之上的一個小房間――正式的說法叫“閣樓”。史力克正躺在門前的一張草鋪上睡覺。見他來了趕緊爬了起來。
“你睡吧,睡吧。你這黑鬼。”蘭度嘟囔著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陳設簡單到了極點,他把衣服掛在門後,小心的用刷子刷了兩下。接著一屁股坐下,從抽屜裏拿出半個麵包來――另外半個出門前已經給了史力克了。要是在境況好得時候,他前腳回來後腳夥計就會給他端來飯菜了。現在當然是不用想了。
他把自己片刻不離身的手槍從身上連槍套解下來,放在枕頭下麵。這個硬邦邦的中國式的枕頭裏還藏著他從船上撈起來的一點現代財產:一個醫療箱,一本東亞東南亞地區地圖冊,一個袖珍羅盤還有一個皮夾,裏麵藏著幾百美元,現在隻是些花紙而已。
蘭度就著涼水啃他的麵包,順便也考慮他的未來。
當海盜,自己勢單力薄,暫時是沒有可能了。給劉香去當雇傭兵,他也不情願――危險性太大,而且在海上也發揮不了他的作用,除非自己去跳幫,否則vz68一點用處也沒有,子彈又是有限的……
這時候他又一次想到了那夥奇怪的澳洲人――盡管那次之後他再也沒見過他們。但是蘭度還是百分之百的肯定:這是一群和他來自同一時空的人。從他們自稱“澳洲人”這一可笑的說法就知道了。
澳洲人,你們就是一夥中國佬!
至於這夥中國佬是怎麼到得本時空,恐怕隻有上帝知道。
但是中國人顯然比自己的處境好得多。他們穿著整齊,氣色很好。而且還在銷售各種商品。當他第一次看到中國富人爭相炫耀的“水晶鏡子”的時候,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了。
這不是一麵塑料鏡子嗎!他在世界上的許多廉價品商店裏都看到過。
接下來又越來越多的消息傳到了澳門,諸如澳洲人在中國南方的大島上建立了一個城堡,他們有比最大的蓋倫船還要大的鐵船,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而且,火器非常厲害。
蘭度綜合分析下來,得出了三個結論:所謂澳洲人就是來自21世紀的中國人;他們有現代化的船隻和武器;他們有很多人。
至於那個中國南方的大島,當然就是海南島了。
他查了下自己隨身的地圖冊,在地圖上找到了一個陌生的地名:臨高。
臨高。他想起科曼熱神父和他說過,自己就是從臨高被中國官府移送到澳門來得。他還回憶得起來自己幾乎一絲不掛的被一群破衣爛衫的中國兵拿著長矛大刀押送著上船的事情,它似乎是個荒涼的地方
蘭度隱隱約約的感覺,自己會來到這裏,和他們有極大的關係。
這夥中國人,跑到臨高想幹什麼?
隨著從臨高湧來的貨物愈來愈多,澳洲貨成為一種知名的品牌,而且很多貨物有明顯是在本時空生產的跡象的時候,蘭度把自己的判斷修正為:這夥人中國人還有機器設備,有工程師和合格的技術工人。
甚至所謂的“澳洲貨”也改變了他的生活:市場上出現了專門用來上廁所擦屁股用得紙,價格出奇的低廉,讓蘭度的排泄終於不再成為一種經濟負擔。
中國人甚至向澳門開始供應火柴、紙煙、朗姆酒和裝在橡木酒桶裏的汽水,澳門的街道上有很多這樣的小販,背著兩個帶龍頭的小酒桶,一個是酸酸甜甜的汽水,一個是朗姆酒。單買或者買混合物都可以,夏天甚至可以給你加上磨碎的薄荷葉。蘭度想,這不就是雞尾酒嗎?
上帝,蘭度想,起碼中國人讓他在這個時空的日子變得不是那麼難捱了。
臨高的“澳洲式”生活方式的消息也漸漸的傳到了澳門,包括他們良好的街道,完善的市政管理,還有每到夜晚如同群星版璀璨的燈光……
現在,對自己另起爐灶打天下感到絕望的蘭度第一次認真的考慮起投奔澳洲人,或者說中國人的想法。最起碼――他們有充足的手紙還有幹淨的廁所。另外,21世紀的中餐他還是很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