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有老宅,還有新宅嘍?”
“是,新宅在武進縣。老宅是鄉下,地方大,又有田莊墳塋。時不時亦要前往照料。長輩嫌府城太過喧鬧的,如今多住在那裏。”
“大爺即是常州人士,口音卻不太相似……”
潘成安再聰明,也不可能學會許多方言。好在他早就有托辭,道:“我家並非土著,祖籍卻是湖廣。祖父家境貧寒,為謀生計到江南營生,賺得一份家業。亦就落籍於此了。至今家中長輩、老仆尤有講湖廣土話的,我是一點也不會說了,隻是這靖江武進的話兒也說不來……哈哈哈。”
“大爺的官話說得比當官的還好呢。”有容讚道,“老爺又在何處高就呢?”
“祖父原要父親讀書出身,奈何讀了三十年,也隻是個秀才……”潘成安故意歎道。
“秀才乃是宰相根苗,亦屬不易了。”
“家父雖沒中上舉人,家中祖傳的營生卻沒有放下。所以家中倒也能維持個小康的局麵。”
“大爺家若是小康,我這裏豈不是貧苦之家了。”有容笑道。
“江南大富之家甚多,我家這樣的隻能算是小康局麵了。”
“是啊,江南真是個好地方。”有容歎了一聲,頗為惆悵。
潘成安知道她起了思鄉之意,抓住機會問道:“姑娘是揚州人士?”
“說來也算不上。我家隻是樂籍在揚州。實則家在高郵州興化縣。”有容點頭,“一別數載,亦不知風物是否如常?如今天下到處兵荒馬亂……”言罷麵露憂色。
“兵荒馬亂不假,不過江南總是一塊福地。”潘成安寬慰道,“興化離常州府不遠,過了江便是。若是有什麼信件物品要捎帶回去的,交給我便是。”
“是了,你就要回江南去了。”有容有些悵然若失,“什麼時候回去?”
“等開了河凍就動身。”潘成安注意著她的表情。
“這一去便不再來了?”
“這個……倒也難說。”潘成安故做躊躇道,“進京原是為了謀出身,若有機會,將來還是會來的。”
話裏頭的意思便是沒什麼機會再來了。
雖然知道這是露水姻緣,但這幾個月來兩人情愛甚篤,如今到了分別前夕,有容不由有些黯然傷神。GgDown8
潘成安道:“說來,我亦是舍不得……唉!”他故意長長地歎了口氣。
“有什麼舍不得?”有容明知故問。
潘成安低聲道:“你真得不知道?”
“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蟲,如何知道?”
男人微歎一聲,似是在自言自語道:“我的心,你還不知曉麼?”
有容裝作沒聽見,隻低頭淺淺呷酒。良久方又問道:“伱離家這許久,大約亦掛念家中了。”
“拙荊身子欠佳,兩個孩子也在總角之間,自然掛心。”潘成安坦然道,以他的年齡和身世,不可能說自己還是單身,“好在家裏有老母照料,總還能放心。”
“你這麼大的人家,身邊沒置辦妾侍?”
“妾侍自然亦是有得,不過兩個都是鄉下女子出身,不出趟。”潘成安道,“隻能幫著料理家務,真要有什麼事情,都是沒主見的。”
有容沒有說話,沉思良久忽然道:“這會進京謀前程,事情可成了嗎?”
“自然是成了。”潘成安露出得意的表情,“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我謀的不過是個國子監監生,不費多大的事兒。”
“可能讓我瞧瞧?”
“禮部告身我怎麼會隨身帶著,在運兒那裏存著。你要瞧下回帶來便是。”
“隻怕是沒有下回了……”有容喃喃道。
“怎麼?”潘成安露出驚訝的表情。
有容當即把徐勇的事情說了一遍:“瞅著他的意思,隻怕是主家已經懷疑了,隻是沒有證據罷了。”
潘成安麵露緊張之色――這倒不是裝出來的,他打探過有容的主家,絕對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若真是給對方抓到了,自個小命不保。
“若是這樣,倒要早作打算才妥當。”他不由自主的說道
“潘大爺有什麼計較?”有容緊緊地盯著潘成安的麵孔。
電光火石之間,潘成安已經在心裏頭盤算個明白:事已至此,絕沒有就此放手的道理。大不了這幾年不到京師“做生意”了。
當下目光堅毅的望著有容,道:“我意已決,不知姑娘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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