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日來得晚了些,三月份還在下著小雪。永夜城在冰雪覆蓋之下,抬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似要與天幕融為一體。
在這銀裝素裹中,一少年在雪地裏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外衫,髒亂得看不出麵容,用凍得青紫的手在雪地裏挖出一個僵硬的饅頭,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塊,就著白雪細細咽下。
謝執站在不遠處的雪地裏,正垂眼看著狼狽的少年,細細的雪花落在他長如蝶羽的睫毛上,在眼底打下一片濃稠陰影。
他神色冰冷,墨發披散在身後,膚色冷白,眉目卻像是墨水一筆一劃勾勒出來般稠豔,唯獨眼尾的那顆朱紅淚痣,讓他整個人昳麗得不行。
他是在這雪色中的絕景,單單是站在那邊,就美得驚心動魄。
係統近距離觀看這鋪天豔色,運行的速度都不自覺放慢起來,隨後一道略微卡頓的機械音在謝執腦海中想起:【上神,您、真的不去幫幫氣運之子嗎?他看起來挺可憐的。】
見謝執臉色冰冷,不為所動,它繼續說:【上神,您要知道,受天道約束,如果沒有氣運之子的氣運加身,您將會再次被世界同化,成為三千世界的一粒塵埃,那時候您將無法回到神界。】
謝執垂下眼簾,神色依舊寡淡冰冷。
被世界同化的畫麵依然縈繞在他的腦海裏,那種感覺他經曆了一次又一次——被天道束縛、約束,按著世界法則規定的路線一遍又一遍的走下去,就像是……照著劇本的沒有思想的傀儡。
如果不接近世界中的氣運之子,獲得他身上的氣運,他將失去係統讓他想起來的記憶,重新變成世界的一部分,再次按照世界軌跡走下去。
謝執還在猶豫不決,這本來是他一個人的事,可是現在卻牽扯到了另一個人身上,這真的……是正確的嗎?
係統著急地催促猶豫不定的謝執:【上神,我的能量也隻能撐過五天。現在已經過了四天,今天是最後一天,您的身體……馬上就要受不了住了,您不要再猶豫了。】
謝執的體內已經開始冒出絲絲寒氣,警惕著他——如果再不接觸不遠處的氣運之子,再不改變命運,他就永遠會被困在這方世界,永遠回不了神界。
身體的異樣逼著謝執一步步地走向髒亂的少年。
他想了想,還是輕輕一揮手將自己的身形隱住。
隨後走到顫抖的少年身前,慢慢蹲下了身子,伸出了修長蒼白的手指,輕輕在少年額頭一點。
——幻境隨之構建。
三月天不再下著小雪,暖陽落下,村子裏一片祥和。坐落在村頭的那幾棵桃花樹正開得茂盛,鋪天的香味襲來,不會讓人反感,隻會讓人沉溺其中。
小孩子傳來嬉笑打鬧的笑聲,伴隨著幾聲犬吠。
這是謝執幻化出來的幻境,美好,但又脆弱。
陸升也是這時醒來的,他身上穿著暖和的新衣裳,蓋著不透風的棉被,房間內幹幹淨淨的,散發出一股清新的香味。
門外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調笑:“小升還沒起呢?太陽可都要曬屁屁,哈哈,還真是一個小懶豬。”
隨後又有一道溫婉的嗓音:“還沒呢。昨晚跟李二叔家的二蛋說什麼要抓宵燭,可是這春日裏哪裏來的宵燭。怎麼勸都不聽,倔得很,不抓到宵燭就不睡覺。這不,現在都晌午了,還喊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