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現在就去!”Kevin 鬆開手。駱駝險些又坐地上,好歹站穩 了,用眼角瞥一眼Kevin :“走就走!誰怕誰?”說罷整理整理衣領, 罵罵咧咧走向出租車。Kevin 回頭看一眼巧玉,巧玉默然跟上,算下 他一個台階。
駱駝把車開得很慢,磨磨蹭蹭,但晚高峰尚未開始,南二環一路 暢通,不久車子到達宣武門外,駱駝把車停在路邊,三人下車步行。 駱駝越走越慢:“那個,我是臨時工,本來就不常來,認識我的人, 本來也沒多少。”
“走!”Kevin 在駱駝後背搡了一把。多一個字不說,臉色格外陰 沉。駱駝一個踉蹌,不情不願地繼續前行:“別動手啊,君子動口不 動手嘛!真是!今兒禮拜幾啊?這都四點多了,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幹媒體的, 整天外麵采訪……”
“走!”Kevin 又推了一把。
“哎喲!又動手!走什麼走?到了!”駱駝翻翻眼皮,抬手一指。 眼前一座七八層的大樓,大門上的招牌正是遠東日報社。Kevin 推搡 著駱駝上台階,大廈的玻璃門卻突然敞開,門內一陣喧嘩,幾名保安 推出一個老婦人,六七十歲的年紀,體形瘦高,鶴發飄飄,身穿舊重 的黑色棉衣。老婦人努力站穩,回身衝著保安喊:“你們聽我說啊! 我真的沒騙你們!你們看我也挺大年紀了,怎會拿這種事胡說?你們 聽我說啊……”
保安已回到門內,一邊關門一邊笑:“知道!知道!您是美國大 公司大老板的女兒!可那不關我們的事兒啊!你還是去美國大使館 吧!媽的,我還是美國總統的兒子呢!神經病!”
自從離開北京站,巧玉始終憂心忡忡,對駱駝和報社的關係並無多少興趣,跟著二人低頭走路,並未留意報社門口的喧嘩。猛然聽 到老婦人的東北口音,隻覺似曾相識,這才抬頭,老婦人正背對著巧 玉,衝著大門罵道:“唉!你們等等!你們……你們這幫缺德玩意兒, 就沒有一個講理的?我這真的是有急事!性命攸關的大事啊!”
巧玉心中一震,最後兩句分外熟悉。待那女人悻悻然轉回身,巧 玉頓時大驚--不是她是誰?衣服都沒換過!巧玉一把揪住Kevin 的 胳膊:“就是她!謝安娜!預售票就是她的!”
Kevin 頓然一愣。巧玉放開Kevin ,快步走到老婦人麵前:“您還 認得我嗎?”
老婦人抬頭看著巧玉,一臉迷惑。巧玉又說:“在西單……”
老婦人還是一臉不解。巧玉突然想起自己的扮相,一把揪掉假 發。老婦人眼睛一亮,猛抓住巧玉的衣袖,聲嘶力竭:“是你!就你 拿了我的包!你還我預售票!”
巧玉並不掙紮躲閃,快速從皮包中掏出皮夾,取出預售票交給老 婦人:“給!對不起!”
老婦人一把奪過預售票捂在胸口,竟然哭出聲來。
“咋就沒人信我呢?”
謝安娜又怒又怨,在星巴克坐了許久,情緒依然難以平複,熱拿 鐵也沒碰一碰。“根本沒人願意聽我說!都當我是騙子、神經病!我 沒預售票,去不了美國!可我必須得去看我父親!我去美國大使館, 可門口當兵的根本不讓我進!我去報社,可報社也不信我!都當我是 瘋子!”
“我們相信你。你看,我們不是把你的預售票送回來了?”Kevin 和顏悅色,之前的低落情緒一掃而光。
“你們?”老婦人淚眼婆娑看著巧玉和Kevin ,“你們是幹啥的? 幹嗎要偷走我的預售票?現在送回來也來不及了……”
一語點中巧玉軟肋,愧疚和悲傷混合而來。安第斯果真是謝安娜 的父親,卻永遠見不到了。巧玉曾努力從記憶中刪除父親,謝安娜言 語中包含的痛楚,是她永不敢體味的。
“對不起,那隻是個誤會!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會盡 力幫助你!一切都不晚,真的!”Kevin 盡量柔聲細語。謝安娜顯然 被最後一句打動,淚眼中劃過一絲希望:“真的不晚?有人說,我父 親已經去世了!可我不信!我活了六十多年,還從來沒見過他!你們 真的能幫我去美國嗎?我不會說英語,也沒美國簽證,路費也不夠! 我什麼都沒有,所以也沒人信我!”
“我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們!”Kevin 取出兩本美國護照放在 謝安娜眼前,“你看,我們都是美國公民。我是安第斯先生的助理。 我們真的是來幫助你的!”
謝安娜半信半疑,拿起護照翻了翻,再看看Kevin 和巧玉:“這 都是洋文,我也不懂。你倆明擺著就是中國人,為啥要裝成外 國人?”
“我們……”Kevin 沉吟片刻,壓低聲音湊近謝安娜,“我們是安 第斯先生派來接你的,你也知道,這件事情需要保密。”這是謊言。 老安第斯再也沒能力派任何人做任何事。謝安娜卻若有所悟,微微 點頭道:“以前來找過我的那個男的也說過,這件事不能讓別人知道。 他說我父親的公司裏有……那什麼來著?奸臣?反正差不多這個意 思。反正說了好幾回必須保密。”
“預售票是有人事先交給你的?”Kevin 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