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沒有辜負我們,我們也切莫辜負日頭。
——沈從文《到日光下去生活》
鄉邊的土路上,一個戴著耳機,拖著行李箱的十七歲的女生,正往不遠處村口枝葉繁茂的槐花樹走去。
“你到了沒有?這天太熱了,不要著急,慢慢走……”耳機裏傳來嘮嘮叨叨的聲音,“還有啊,走累了就找個地方躲躲陽,耐心點,不要摔箱子。”
“我看見你了,”淩眠一邊說一邊摘下耳機,聲音清冷,“掛了。”
“姨媽,這天不熱嗎,你怎麼在這等啊?”她離村口還有一定的距離,便看見槐花樹下那抹許久不見的身影。一個一手抽煙正吞雲吐霧,另一隻手悠閑地用扇子扇風,坐在槐樹下的凳子上的女人。
被叫住姨媽的人沒有著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著遠處的小賣部,眼神和藹,“小眠,吃雪糕嗎?”說完她指指不遠處的小賣部,“要吃什麼姨媽給你買。”
淩眠煩躁地踢了行李箱,又以手代扇的扇了扇風,從行李箱上的口袋中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麵前的女人。“冰糕治標不治本,姨媽還是喝水吧。”
她停了一下,接著說:“姨,我都給你說了不要抽煙,你忘了嗎?”
姨媽似乎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趕忙滅掉手中的煙頭,胡亂編著借口,“這不是得知你要回來,我太興奮了嗎,一時間就沒忍住……”
淩眠低頭看著地上的煙蒂,默默數了數,七八根啊。幸好她回來的早,不然姨媽肯定抽個沒完。
她又抬頭看著周圍。還是和以前一樣,槐花樹下擺放著幾張石桌,有幾個石凳圍著,泛著陳年的光澤。她走到姨媽旁邊坐下,過了一會,又默默起身,圍著樹轉了一圈。
“姨媽,原先那個鳥窩呢?”她看著姨媽,輕聲問道。
“早就沒了,”姨媽轉過身,看著淩眠,“之前刮大風把它刮跑了。”
淩眠有些鬱悶地點點頭:“哦。”
此時有微風拂過,她心有靈犀似地抬頭看了眼墨綠的槐花葉,正在夏風中搖曳,“走了吧,這天也太熱了吧。”
“我來幫你提東西。”姨媽邊說邊彎下腰。
“不用不用,”淩眠趕緊說,隨便往後退了一步,不讓姨媽拿,“這些東西不重,我還是提得起的。”
她知道姨媽的背不好,彎腰的幅度不能太大。
“你這孩子,”姨媽笑著罵了一句,輕輕拍拍她的頭,“放心,這還傷不到腰。”
“那也不行,”淩眠把頭搖成撥浪鼓,倔強地說,“我自己還提得動。”
“跟姨媽還講什麼客氣,”姨媽堅持從淩眠手上拿過東西,“你這一路也夠累的了,好好放鬆放鬆吧。”
見姨媽的態度堅決,淩眠也不再多說什麼。
“回家吧,你好久都沒來過了。”
她一怔,是啊,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距離她上次來已經過去一年了。
*
庭院白牆黛瓦,爬山虎順著陳舊的牆壁爬到牆外。
正中間種著一棵李子樹,樹根銀灰,樹冠高大,直衝天宇,宛如小院裏的一把遮陽傘。
淩眠走進院子,眷戀地四處環顧一圈,最終她的眸光落在了右邊地上正迎風搖曳的花骨朵上,好奇地問:“這些花……”
“哦,那些花啊,”姨媽放下手中的東西,擦擦額前的汗水,“是村裏的人給種的。”她下意識地往包裏摸煙,剛想拿出來,忽然想到了站在一邊的淩眠,又默默地還帶著不舍地放下,“別嫌棄,這些都是村裏人在地裏或者自家院子裏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