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很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是婆婆沒讓我去的,家裏出事了是吧,是爺爺嗎?”問完,我聽到了很小的抽噎聲。
“那婆婆呢,團團讓婆婆接電話好嗎?”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一個孩子,她的至親之人離開了,隻好裝著沒聽見。
“婆婆哭了好久,打了什麼針睡著了。”團團回答我。
“那家裏還有誰在?”
“爺爺和爸爸公司裏的人在,我沒事。”團團回答我,很快有人接過電話,和我繼續說話了,的確是曾念的一個助理在曾家。
問了我媽的情況,知道她是傷心過度打了針睡著了,我掛了電話,繼續等著曾念。
這一刻,我有些心疼我媽了,到了最後,她還是一個人,男人們總是先她一步離開了。當年是,現在還是。
過了很久,曾念才走了出來。
他臉上沒有哭過的痕跡,目光也算是平靜,出來見到我還笑了笑。
“突發的心肌梗死,走得沒什麼痛苦,比我媽走的時候輕鬆多了……”曾念擋開我想拉住他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輕聲說著,不知是對我說的,還是自言自語。
我跟在他身後,擔心的看著他。
坐回到車裏,曾念閉上眼睛,一句話也不說,手機響了幾次他也沒接。
很快我的手機也跟著響,是我媽打來的。
“我接個電話。”我和曾念說了一下,開車門到外麵去接電話,不想他聽見。
我媽等我接了電話,什麼話也不說,隻是一直哭著,低聲哭著,我難得耐心的聽著,直到我媽哭夠了自己開口說話。
“他走了,就這麼走了……”我媽喃喃的說著。
“媽,你怎麼樣?我現在和曾念在一起,過一會回去看你。”我媽的聲音,少有的如此無力。
“你們回來了啊,見到他了嗎?曾念說什麼了?”我媽問。
“早上才知道的,曾念見了沒讓我一起進去,他沒說什麼,還能說什麼呢。”
我媽突然冷哼了一下,“曾家的男人啊……媽其實早就有點後悔了,當初不該把曾念領回家裏的吧,不該讓你們認識,還住在一起那麼久……年子,媽那時鬼迷了心竅啊,你別怪媽媽啊……”
我不安的皺起了眉頭,眼睛盯著車裏的人看著,“媽,說這些幹嘛,你在家等我吧,我先去看看曾念,你別亂想了,人已經走了,節哀順變。”
我媽囁嚅,“好吧,媽等你。”
我們母女間,難得對話如此平靜。
回到車裏,曾念已經睜開眼睛了,也沒問我誰打的電話,我看了眼他的手機,好像一直沒接過還是原來那個樣子放在手邊。
“也許是外公打來的,不接一下嗎?”我問曾念。
曾念毫無反應,隻是眼神空洞的看著車窗外,不遠處殯儀館的綠化在這個季節已經沒了太多新鮮顏色,看上去就覺得淒涼蕭索。
手機又響了起來。
曾念拿起來,直接掛斷,關機了。
我的手機很快又跟著響,向海湖發來的微信,問我和曾念在哪兒,舒添打不通曾念的手機。
“我們在一起,他剛看了遺體,我會陪著他,讓外公不用擔心。”我迅速打字回了過去。
向海湖沒再回過來。
曾念還是那副樣子,一動不動。
奉天冬季黑天得早,整個天空都暗下去時,曾念才揉了揉眉心,開了口,“王姨還好吧,團團呢。”
我心裏鬆了一下,他知道問別人情況了,“他們都在家裏,都還好。”
“陪我回別墅一趟吧。”曾念主動伸手握住我的手,“你開車,就咱們兩個。”他不希望司機跟著,我點頭答應。
別墅這邊應該提前知道我們要回來的消息,我們到的時候,有人已經等在門口,神色都很凝重。
曾念拉著我直接上樓,走到了那間供著他媽媽骨灰的房間門口。
他看著門好久不動,我不安的也緊盯著他。
“陪我進去。”終於,曾念結束了靜默,開口說話。
我和他一起走進屋子裏,骨灰盒旁邊點著的電子蠟燭散著暗紅色光芒,映在曾念的臉上。
他走過去上了香,然後退回到地下擺著的厚墊子前,慢慢跪了下去。
我不知自己這時該怎麼做,曾念就像忘記了我的存在,跪下去後衝著母親的骨灰盒磕了三個頭之後,彎腰伏在墊子上,肩膀一抖一抖起來。
他哭了。
我覺得自己此時站在一邊不大好,就小心的走到了曾念身邊,也跪了下去,沒有墊子隔著,地暖的溫熱感覺卻讓人一點感覺不到溫暖。
“媽,他走了,你在那邊看見他了嗎……”曾念聲音冷冷的開了口,身體還保持原來的姿勢沒變。
我靜靜聽著。
“我跟他說過,他想死的話,應該體驗一下你的死法,可他是個沒信用的人,到最後也是,他那麼舒服的就走了,沒像媽你當初那麼痛苦。”
“那麼多人都因為你們當年的事情走了,連小添都走了,小添都沒跟我告別就走了,和你一樣,扔下我就走,你們……”
曾念說著,肩膀抖得更厲害了,我抬手想摸摸他,可手懸在半空,沒落下去。
“小添和我一樣,骨子裏都流著他的血,有些東西主動躲不掉的,可是我還有話沒跟他說清楚呢,他就走了,我也有話沒跟你說呢,媽……”
我鼻子酸的厲害,隻好收回手去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媽,你說女人最怕被愛的人傷害,我一直記著的,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忘了,為了心裏的恨,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曾念說到這兒,猛地抬起身子,直勾勾瞪著麵前的骨灰盒,發出陰寒的笑聲。
“曾念……”我下意識叫他。
曾念像是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側頭看著我,眼裏滾出大顆大顆的眼淚。“年子,有些話,我該跟你說了,也許聽完你就會轉身離開我了,可我還是得說。”
我心裏發緊,看著曾念滿臉淚痕,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