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的那年起,我便知道,原來我的世界如此安靜。
漫天的雪花揚揚灑灑,不一會兒便是鋪天蓋地的白。
媽媽說,初夏,那是雪的國度,它和你的世界一樣,美好的寂靜無聲。
所以,我喜歡冬天,喜歡它的沉默,喜歡它和我一樣,安靜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天性殘疾,或許算不上是一種疾病,但醫生說,在我的潛意識裏,我是抗拒這個世界的,簡而言之,就是我有自閉,我不想與任何人接近,當然,也沒有人想要與我接近,從他們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來,他們很不恥與我說話,除了我媽媽。
她總是會微笑著撫摸我的頭發,然後靜靜的坐在我的身旁,有的時候,我可以看見她的嘴在動,眼底也是盈滿笑意,但是眉頭卻會不時的輕皺。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爸爸,五年前的一場車禍,他為了救我,身體被撞出去幾十米遠,血肉模糊,我永遠都忘記不了那樣的畫麵。
媽媽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樣猙獰的麵孔、那是我的噩夢!
所以,我想,媽媽其實應該恨我的,如果沒有我,他們不必費盡心力的去賺錢替我找醫生;如果沒有我,他們會一直相敬相愛下去;如果沒有我,他們不會違背家長,私自在得不到任何祝福的情況下結婚,如果沒有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是個累贅,一個會嗜血的魔鬼,所以我總是逃避媽媽看我的眼神,那兒有我看不懂的情愫,我隻能將那些理解為無奈,一個單親媽媽的無奈。
除去每天上學的時間,我基本上都是在房間裏呆著,因為我喜歡隻剩我一個人的空間,那是沒有人可以體會的心靈上的奔放。避開那些有色眼神,我的世界盛開的是嬌豔的夏花!
我喜歡繪畫,媽媽曾經要我去上繪畫班,但被我拒絕了,因為那是一筆龐大的開支,不是我們這種家庭可以負擔的起的。
我會將徐徐降落的夕陽一遍遍的畫在紙上,從一開始的無人辨識,到後來的被老師偶然發現送去參賽,最後榮獲國家少年組的一等獎。一切都發生的那麼順理成章,好像曆經這麼長時間,我所有的畫稿都是在練習、都是在為著獲獎的那一刻做著準備。
拿著獎杯站在領獎台上的那一刻,我看見了下麵的人在鼓掌,那些陌生的麵孔裏有一張熟悉到閉上眼睛隻靠觸摸便可認出的笑臉,淚水將她整張臉彌漫,但是她的嘴角依然微微上翹著,那是我最熟悉的弧度。
那是我的媽媽,我想大聲呐喊的媽媽!可是我的嘴角在囁嚅著,溢出嘴角的不是話語而是浸潤進去又溢出來的淚水。我變成了唯一一個一聲不響跑下台的獲獎者。
也因此,我一下子變成了老師想要栽培的重點對象,同學們紛紛借給我筆記,平時難得露麵的教導主任也熱心的噓寒問暖,一向沒有我的獎學金名額,突然一下子空出來一個。
我想,如果有一輩子,我一定會記住這些熱心的人。
初二的時候,我們班突然多了一個轉學生,同學都一下子交頭接耳起來,她們臉上有驚羨、有讚歎,我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她們語速太快,我還來不及反應上一句話的時候,下一句已經結束。
或許是因為他那一頭比較惹眼的亞麻色頭發,我多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個像從白霧中走出來的少年,他的渾身上下都像被霧氣籠罩,清遠的眉目間散發出疏離冷淡的味道,而且他的膚色是一種接近於病態的蒼白。
原來是個美少年,怪不得!
我默歎一聲,有些意興闌珊的看著筆記本上的圈圈,猛然間,我迅速的抬起頭,重新將視線移至在他的雙眸上。
那是一雙空洞的眼眸,灰暗的不帶有任何色彩,沒有希翼和朝氣。我暗驚,老師卻已微笑著介紹他做我的同桌。
老師發話後,下麵同學紛紛皺眉抱怨,一張張塗著粉亮色唇膏的嘴唇不滿的嘟起,我何德何能,居然能引起她們的公憤!但是心裏卻有一絲絲得意,她們的反應,使我心裏的那一點點自卑,一下子煙消雲散。
老師話音落後不久,教室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的男人,他威嚴的板著臉走到少年的身邊,恭敬的垂首低語了一聲什麼,然後扶著少年一步一步的往我身旁的位子走來。
少年一步一步的走著,雖然每一步都準確無誤的踩對了地方,但是因為地形的不熟,每下一步都變的小心翼翼......
他的視線沒有焦距的盯著前方,下麵的同學驚訝的睜大眼,她們不敢置信的麵麵相覷,沒有一個人的嘴唇在動,我猜,那一刻,教室裏的空氣已經凝滯到結冰!
年輕的男人將他送至座位後,然後委身離開了。
一下子,教室裏躁動起來,班主任就算在極力的控製著局麵,但似乎一點效果都沒有。花樣美男看不見這個事實著實將那些粉花花的心砸個爛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