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尋第一次見許知夏,不是婚禮那天。
實習的時候,他隨導師去了外市的一個醫院做對口幫扶。
也就是在那裏,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沒能救下的病人。
親眼目睹起伏的心電圖變成一條直線。
這些在日後司空見慣的場景,當時卻足以震撼一個新手實習醫生。
那天,他在樓頂吹了很久的風,還是沒能擺脫沉重的心情。
歎了口氣,剛準備下樓。
卻發現樓頂牆壁的另一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他貼著牆壁聽了一會兒,確定是有人在背英語作文。
“Life and death are decreed by fate……”
生死有命。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四個字,在當下那瞬間,卻是實實在在給他上了一課。
是啊,盡人事,聽天命。
圓滿和缺憾都是人間常態,凡事做到自己問心無愧便好。
心情似乎好了些,他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沒有上去打擾。
輪轉到神外科那天,又碰上了她。
在僻靜處的走廊,還是在背單詞。
搖頭晃腦的女孩,高馬尾蕩漾出好看的弧度,影子被橘黃的夕陽打在白牆上,很好看。
鬼使神差,他舉起了手機。
再後來,他知道了越來越多關於她的信息。
比如病床上她母親的傷勢有多嚴重,比如她是如何做到一邊陪床一邊準備高考的,比如她那床的欠費單越來越多……
他戴著口罩,無數次路過她身旁。
有時是早上,有時是下午。
每次聽到她背書的聲音,他都會在心裏默念著加油。
為她,也是為自己。
在神外的最後一天,他特意去食堂打了可口的飯菜,打了一路的腹稿,想著要怎樣才能顯得不那麼突兀。
可回來卻發現她不見了,和她母親一起。
人生或許就是這麼富有戲劇性,很多事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再次見她,是在婚禮現場。
其實,他早就暗中知曉安箬的逃婚計劃。
他本想悄無聲息成全她的叛逆,也是為了另一個被束縛的自己。
安箬那天卻拿著換下的婚紗,特意來跟他說再見。似乎在邀請他,作為自己新生活開始的見證者。
他剛想祝安箬一路順風,餘光驀地瞥到後台正在專心擺放東西的她。
瞬間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