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逸也不知自己暈了多久,當意識漸漸恢複,他首先聞到的竟是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腦子裏像是灌了鉛一般,範逸努力睜開眼,迎接他的卻是一窗刺眼的夕照;他下意識地用手遮擋陽光,卻發覺身上沒有一絲氣力。
範逸條件反射般的動作,使得原本趴伏在床畔的少女也從睡夢中醒過來。
範逸並沒看真切少女的麵容,隻是看到她那古怪的發型和穿著便匆忙閉上了眼。
“我這是夢中?身在古代的夢?這女孩是誰?”
身為單身狗的範逸,此時隻想沉浸在這有妹子在身邊的夢境,可腦子裏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不斷重複著,“範逸,你這是做夢;範逸,你這是做夢!”
這個聲音嚇得範逸不敢動彈,腦子一思考,便能恍惚地看到許多由時間和空間組成的記憶碎片,——悲催的是,這些碎片組成了他生命中最後的輝煌。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午後,和幾個朋友遊園的範逸為了搶救一個落水兒童而毅然決然地跳入了湖中。與所有悲傷的故事一樣,那倒黴孩子有驚無險地被救上岸,他卻因力竭而沉入了湖底,永遠睡了過去。
“二公子?二公子!”身邊的女孩似乎感受到範逸的掙紮,當即驚喜地叫了起來,稚嫩的聲音中夾雜著語無倫次。
範逸腦子裏如真似幻的記憶突然被女孩的驚叫聲打斷,卻不敢睜開眼睛。
女孩語調婉轉,腔調卻似乎屬於江浙一帶,作為一個資深北漂本不該一下就聽得懂她話中意思的,可現在......
範逸以為自己是在夢中,卻不願醒來。
由於女孩的驚叫,頓時引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隨著房門的開合,範逸明確感覺出進來了三人。
“二子醒了?”為首的是一個年近四十的美婦,她衣衫樸素、容顏憔悴,剛一進門就開口相問,但裙下的腳步並不顯慌亂。
及至發現無人應答,又看著床上的範逸仍閉著眼,美婦便皺起眉來,有些失望地對床邊的少女問,“小蝶,你剛剛高呼什麼?”
“夫人,我剛看見二公子動了一下,您看他臉上的汗。”小蝶慌忙解釋起來,待話說到一半時,又意識到自己應該給床上的範逸擦汗了。
夫人顯然也看到了範逸臉上的汗水,她順手接過小蝶手中的濕毛巾,便在範逸臉上細心擦拭起來,口中喃喃自語道,“我的兒啊,你可別嚇唬我啊......”
“夫人,二郎不會有事的。他隻是喝多了水,這會怕是在做噩夢呢,夫人且寬心些......”
喝多了水?做噩夢?
範逸頓時淩亂了,我這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真在做夢?
這是盜夢空間的節奏?
可證明我在夢境的坐標在哪啊喂!
範逸本想對這個匪夷所思的夢境繼續吐槽,卻突然感覺另一份記憶猶如病毒一般侵入了腦中,這份記憶的主人卻是一個名叫範逸之的十六歲的少年。
範逸之排行第二,外人皆呼之為範二,而家裏人則稱呼其為二郎、二公子、二子。
範逸之曾經有一個不到五十歲就死去的祖父,有一個不到三十五歲就死去的父親,還有一個不到六歲就死去的哥哥......
為父服喪的範逸之前幾天才除服,然後就被什麼天師道的師兄們拉去跟和尚幹仗了;兩夥人打架還是蠻拚的,範逸之若不是事先跳入水中,說不定真被那些臭和尚的亂棍打死了。
範逸之腳底抹油的本事很不錯,但他卻忘了自己根本就是一旱鴨子!
範逸之落水之後,同樣是旱鴨子的伴讀書童阿仁隨後也奮不顧身地跳了下去,結果兩人都喝多了水;可阿仁很快就醒了過來,範逸之卻睡了一天一宿,要不是呼吸時有時無,他的母親怕是早就哭死了。
範逸有了這記憶後,竟第一時間就猜出了正在給自己擦汗的夫人一定是範逸之之母。
夫人甘氏,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也被稱呼為甘夫人。
“這範二難道是天煞孤星?範二?什麼破名字啊!”範逸剛要開啟吐槽模式,就馬上麵臨一個匪夷所思的現實。
——我這是奪舍了?穿越了?重生了?
——我到底是誰?
腦子裏閃過如此深奧的哲學問題,耳畔又不時傳來甘夫人的哭泣聲,範逸的內心天人交戰,終於還是決定醒過來。
範逸努力睜開眼睛,隨即看到一個梨花帶雨的美婦坐在床畔,有些失神地拿著濕毛巾看著自己;她的身後站著一個穿粗布衣服的大嬸,還有兩個十四五歲的丫鬟打扮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