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城南,有一處宅邸,近日方修葺落成。
若論規格,及低調質樸的外觀,理應隻是普通大戶人家的住所,可其門額“王宅”是由刺史府送出並掛牌,連抱柱楹聯,都是由節度使大人親筆所題。
而其主人,相貌出身,以及在當地漸起的名望,更是惹來街坊鄰裏眾說紛紜。
今日的王宅,張燈結彩,大紅地氈從宅內延綿而出數裏。
滿城琴瑟,迎親的隊伍,擁簇著粼粼而來的馬車,新人被接進了宅中。
隨著賓客絡繹而至,鼓樂之聲漸歇,也驅散不了圍觀群眾的好奇心,似乎宅中隱隱可見的盛宴,多望幾眼便能沾到一分喜氣。
宅第之中,遊廊與屋宇明暗交錯,裝飾別致而內斂,要說有何特別之處,便數庭院的寬敞,此番設計,皆因為了方便生性好動的某人,除了栽種藥草花樹之餘,還能有足夠的活動空間。
整個庭院,用朱紅色的布幔圍成屏障,珍珠瑪瑙墜飾垂落幕前,正中便是新人拜堂行禮之用,而兩邊則長桌擺筵,款待賓朋親友。
紅紗滿地的喜房中,傳出幾名少女咯咯清脆的笑聲。
惹來門外不遠處幾位公子,顧盼相望。
“還在聊天?我看得催促她們一下才好。”褚彥沅望向王元芳,征求他的意見。
今日的王元芳,一身緋紅華服,金刺祥瑞連枝紋點綴衣襟和闊袖,外加同色暗紋錦袍,與俊朗完美的五官,相得益彰,貴氣天成。
“這……夢瑤一路過來辛苦了,就讓她們多休息會兒吧。”
“不不不,元芳兄。”高誠業擺擺手,頗有自信道,“這個我有經驗,女人啊就愛磨蹭,我的婚禮就差點錯過了吉時!這催妝詩還是得提前先念。”
王元芳一時也沒表態,可作為男儐相的褚彥沅,可按捺不住了,心中暗念,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誠業兄說得對,別猶豫了,我就現在念!”
說罷,見王元芳也算默許了,褚彥沅清了清嗓門,展開手中卷軸,對著喜房朗聲念誦:
“喜顏童氏女,嫁入王家門,鋪設百子帳,中庭喜筵落,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
房中的喧鬧被這突如其來的催妝詩打斷。
此時,李婉清和盧秋靜在整理著喜服,方薇艾正對著銅鏡,仔細為童夢瑤整理盤發,兩鬢插上琉璃花釵。
“噗——這是誰家男人在嚷嚷呀?”方薇艾輕挑眉梢,看向金菱雁。
金菱雁往門的方向張望了一眼,佯裝不知道:
“不就是嘛,時候尚早,是誰如此討人煩……”
而一根腸子到底的王璟甜,卻神情認真問道:
“雁子,這不就你那位褚公子嘛,連我都聽出來了!”
聽罷,其餘四人紛紛捂嘴偷笑,金菱雁怒了怒嘴。
“什麼我的褚公子,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我的好雁子,論家世論人品論作為,褚公子哪個條件入不了你眼了,人家可是紆尊降貴對你苦苦追求,你可千萬別錯過了良人!”
金菱雁臉上浮起一絲紅暈。
“好了,今天是夢瑤的大喜日子,就別拿我開涮了。”
王璟甜眼睛咕嚕一轉,雙手一拍,興奮道:
“我得讓我們家誠業在京城為小艾物色一個好對象,到時我們三就可以在京城為伴了!”
一旁的方薇艾差點驚掉了手中發梳。
“你還有完沒完,怎麼又說到我頭上來了……”
童夢瑤嘟著嘴,不高興了。
“你們一個個的,都跑京城去,豈不是留我一人遠在嶺南……這可不行,小艾,今日賓客裏,不少是嶺南豪酋子弟,你留心一下有沒有看得上眼的!”
方薇艾一聽,簡直是一陣暈眩,她翻起白眼,沒好氣道:
“婉清姐姐秋靜姐姐,你們快點給她穿上喜服,趕緊推出去準備行禮吧,不然這迎親,就快變成我的相親大會了!”
李婉清和盧秋靜相視而笑。
“嗬嗬嗬,好呀,時間也差不多了。”
才套上素紗中單,就看到緊接而來的青碧色花釵禮衣,童夢瑤輕吐一口氣,抱怨道:
“這都第幾層了……”
“本來就有七層了,你自己還非要多穿一件,怪誰!”
童夢瑤露出一抹賊笑:“嘿嘿,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好了好了,最後穿上大袖衫就可以了。”
層層疊疊的衣裙,童夢瑤瞬間覺得自己都無法隨意活動了,一有稍大的動作,不是被流蘇打到,就是被拽地長裙給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