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
蕭索的寒意中,寶藍色的海洋上浮現出一塊祖母綠的巨大陸地。
而這座被植被和各色建築覆蓋的菱形陸地,倒映在了薑乾靈睜大的眼眸中。
兩分鍾前,她在南漳藥廬的小樓裏入睡;而現在,她似乎卷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中。
颯!
模樣可怕的灰色怪鳥從更高處俯衝而下,翼上有爪,喙裏長牙,目標卻不是進入警戒的薑乾靈。
嘎、嘎!
灰鳥與她擦身的同時,一隻羽毛斑斕的“鸚鵡”緊隨其後,發出類似烏鴉的叫聲。
彩色尾羽飄落間,薑乾靈發現那鳥也僅是形似鸚鵡,實則比真正的鸚鵡更大、更……帶著人類一般的厭世和憤怒表情。
——自己這是穿越了?
她正想著,視野中天旋地轉,身體也隨著兩隻怪鳥墜向陸地!
植被密集的陸地上沒有摩天高樓,灰黃的土壤透出未經開發的蠻荒氣息。
鋸齒般鋒利的草葉中,出現了一片隻有少量稗草的空地,空地上趴臥著一隻淡金色毛發的動物。
薑乾靈:“……”
她剛才以為自己要摔得粉身碎骨,沒想到這裏果然是夢,自己如同靈體般無痛覺降落,然後就發現了草叢中的動物。
它的外形很像一匹淡金色的馬,周身散發著若有似無的溫和光輝,可是額頭的獨角和頸上濃密的“馬鬃”,暗示著它並不是一隻真正的馬。
它全身遍布著血紅的劃傷,似乎是被那隻灰鳥啄傷或大型食肉獸抓傷的,痛楚難耐卻不足致命。
“呼、呼……”
它像真正的馬那樣低聲嘶鳴,眼中迸射出驚恐又堅毅的眸光。
那一瞬間,薑乾靈感覺看到的是人類而不是一隻走獸!
但“馬兒”似乎沒有注意到靈體狀態的她,兀自支撐著四肢站了起來,毛發中的獨角光芒更盛。
——這到底是個什麼動物?外星馬?
薑乾靈一邊替它感到欣慰,一邊好奇它所屬的物種。
突然,一灘粘稠的血色從天而降,對那匹“馬”兜頭淋下!
薑乾靈試圖使用自己的能力,但在夢中又怎能使用,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它被淋成血紅的一片。
幸運的是,夢裏她聞不到血腥味。
她抬頭看向枝椏半遮的低空,似猿非猿的生物靜坐在粗壯的樹枝上,用染血的長臂甩掉了一隻斷頭取血的小動物。
它似乎也沒看到薑乾靈,隻是執著地望著地上被淋了血的“馬”。
怪誕的事情發生了:那匹“馬”像是被鮮血汲取了全部力量,猛然栽回了土塵飛揚的地麵!
——暈血?動物也會暈血?
那匹“馬”在薑乾靈的視野中輕輕抽搐了幾下,額頭獨角的光輝逐漸暗淡下來。
——血液可以封印它的能力?
正想著,她耳畔傳來清脆的珠玉交響。
一隻與地上“馬兒”外觀極像的動物,從另一個方向的草叢迤邐走來。
這匹“馬”身上的金色比地上的更淡一些,交響聲是從它額頭獨角的鐲子發出的。
不知為何,薑乾靈感覺它的身量比地上那匹略顯嬌小、麵容透出某種獨屬於女性的清麗!
——或許,它應該是“她”?
“她”走向地上染血的“馬”,低頭與其獨角相碰,角上的金鐲急速轉動起來……
數秒後,在薑乾靈愕然的目光中,染血的“馬”失去了柔和的光輝,通體變成了駭人的灰白色,唯有胸肋間的呼吸起伏暗示它還活著。
而“她”獨角上的金鐲,似乎更加光輝奪目了。
“她”在封印同類的力量和意識!
如果說動物的鮮血能讓同類暫時麻痹,“她”的金鐲就能永久而徹底地封印對方力量!
——看起來如此清麗的一匹“馬”,生了同類相殘的惡毒心思?
薑乾靈不想再看,隻想早點找出脫離夢境的方法。
她一轉身,感覺身後出現了一道冷冽而決絕的目光。
“你能看到我?”
她回頭,與“她”四目相對,雙手在背後不斷嚐試著攢聚炁力。
沒有任何炁力回應。
一絲驚慌被薑乾靈強壓在心底,震撼她的是,對麵戴著金鐲的“馬”發出了一聲屬於人類的歎息。
“我叫‘塙和’,塙國之麟。”
“她”的聲音傳入薑乾靈的腦海,令後者臉色陡然一變。
——一樣的!自己跟這匹“馬”的聲調聲色,居然是一樣的!
“你是一隻麒麟?”
薑乾靈沒想到,姬家人崇拜的圖騰聖獸之一的麒麟,竟然是存在的,而且長得很像一隻毛發豐茂的獨角馬、周身散發著獨特的光輝。
“瑞獸麒麟,雄為麒雌為麟。你可以叫我‘塙麟’,但是別礙我的事。”
塙麟望向地上染血的同類,無奈而絕望的語氣中隱含著威脅。
薑乾靈不想理會它們同類之間的事,繼續問:“為什麼隻有你能看見我?”
塙麟身側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漩渦,外觀像犀牛的獸類從中出現,將地上“她”的同類拖入其中。
等那隻名為“犀渠”的獸類離開,塙麟在薑乾靈麵前站定:“你相信靈魂轉世麼?”
“我……你……”
薑乾靈瞬間明白了。
——為什麼俯衝而下的兩隻怪鳥、地上的雄麒和樹上的怪猿都看不見她,為什麼塙麟在一瞬間就發現了她,她都明白了!
“靈魂轉世,攜帶著上一世的一切力量和執念。”
頃刻間,塙麟已化身為穿著古代棉裙、手戴金鐲的清麗女子,麵容與薑乾靈有七八分相像,高挑標致的身形也呼之欲出!
“至於杵隗、欽原、峨城、長右……這些以我血肉為食的怪物,轉世的時候我沒有讓它們繼續跟隨你。”
塙麟說著,身形越來越虛化。
杵隗,是之前抓傷那隻雄麒的狼形異獸;欽原和靈雕峨城,分別是高空中的灰鳥和“鸚鵡”;長右,則是樹枝上那隻殺戮取血的猿形異獸。
“你好像……”
“活得很苦”四個字尚未出口,薑乾靈已經身處於諱莫如深的帝王宮闈之中。
散發著腐朽檀木氣息的房間中,年輕女子躺臥在閨床的紗帳中。
“塙麟?”
薑乾靈下意識將手伸向紗帳。
“別……”
帳中,塙麟捂住了自己的臉。
然而,另一隻手,中年男性戴著黃金裝飾的手,穿過薑乾靈的靈體掀開了紗帳!
“塙麟,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本王還需要你去殺掉景麒、永絕後患!”
順著那個傲慢而喑啞的男聲,薑乾靈看到一位頭戴王冠、錦衣華服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後,皺眉看向木床上的塙麟。
顯然,男人也看不到薑乾靈。
“王上,您已失道,若再殺掉景王和景台輔,我們塙國恐怕會……”
塙麟慌忙起身,跪在床前恭迎帝王,帶著懇求的聲音微微抬頭。
令薑乾靈震驚的是,“她”白皙清麗的麵容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暗黃的病容和臉上身上無數深褐色的膿包!
薑乾靈腦海中唯一的念頭是:“她”命不久矣。
“塙和,你想違抗帝命,還是你早已投靠景國?”
帝王暴怒,上前掐住塙麟細細的脖頸,將滿臉膿包的女人向門廊露台拖去。
“塙宰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