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瞧見我便會生氣。
大概是我這張臉長得太像我那素未謀麵的母親吧。
因為我便是再大的臉,也說不出我這張臉傳自我那大腹便便的父親大人。
……
其實我也叫過夫人為母親的。
她那樣漂亮,雍容華貴的。
叫我如何不孺慕呢?
我叫過她的
隻一次。
隻那一次,我便要死掉了。
我跪在外麵,恍惚間,真的要雨一夜的雪融為一體了。
於是那以後夫人便是夫人了。
我試過小心翼翼的,隻是每次看到夫人的眼神,我便仿佛就成了一攤臭泥。
後來再想想,本就是一灘臭泥,變成什麼樣不是臭泥呢?
本是存在著就已經夠礙眼的了。
……
夫人到底還是夫人的。
至少她沒叫臭泥繼續爛下去。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至少她叫我讀書寫字裝成了人。
……
雖然我也不確定在那個家裏,我到底是不是個“人”?
……
父親大人死得倉促。
至少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隻知道父親死了,我便已被趕出了家門。
……
一開始我也嚐試過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
可我是個無用的人,我什麼也做不好。
我這樣的人,誰會花時間多瞧我一眼呢?
……
我有時竟也怨恨我為何讀了書?
倘若我不讀書,不開智,我便能心安理得的上路邊乞討。
有時又怨恨自己怎就不是個女子。
不能光明正大的剝了衣服,心安理得的雌伏他人身下。
……
我漫無目的的流浪著。
雖然也想過就這樣死去。
可是我又害怕。
死亡是這樣的冰冷殘酷。
每次當死亡勒緊我的脖頸,我又忍不住奮力的掙紮起來。
可每一次努力的活下來,又是成倍的痛苦等待著我。
為何要活著呢?我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卻又不敢輕易的死去。
我就像一隻可憐的蛆蟲一樣音樂扭曲的活在見不得光的地方。
……如此的可悲,我。
……
我便是在如此情景之下,被鹿島小姐撿到的。
她收留了我。
在她一遍遍的勸解之下我這無用的大男子主義自尊心和羞恥心又發作了起來。
……
我提起了筆。
……
因為我做不了別的。
長期流浪後我本就孱弱的身體也不允許我做別的了。
但長期流浪留下的惡習卻也難改了。
不知何時起,我已經養成了隻要有錢就會留宿花樓的習慣。
我喜歡那些女子溫暖的手,溫柔的話語。
再沒有比那更溫暖的東西了。
實在是叫人留戀。
即便是劣質的香粉熏得我鼻子發疼。
……
就像是上天在補償我一般。
我的第一本書不知為何竟有人喜歡。
這讓我難得的擁有了一些信心。
……
但無用之人依舊是無用之人。
上天的補償好像在第一本書之後就就此結束了。
自那以後,不管我寫什麼,再怎麼寫都沒有任何水花了。
……
至於鹿島小姐同我說的那件事
實際上也是件奇怪的事情。
因位自稱是我讀者的小姐想約我見麵。
說是很喜歡我。
她也給我寄過很多信,我也曾拆過一封。
那裏麵的內容實在叫我羞愧,甚至有點羞憤欲死。
大段大段的溢美之詞。
仿佛我的文字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東西。
自那以後,我再不敢拆她的信了。
更別說是回信。
看著堆在角落中那一疊又一疊的落灰的信件我也曾想過燒掉。
可我又不曾有那樣的勇氣。
於是隻能將它塞在最角落,任它落灰,任它腐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