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大街上。天空依舊是烏七抹黑的,看不出放晴的跡象。風不大也不小,剛好能吹亂我們的頭發,使我們感到一點微冷。坑坑窪窪的路麵上到處是明晃晃的水窪,汽車濺得滿街都是泥。落葉鋪滿了人行道,踩上去很髒。人們都換上了長袖衣服,個個腳步匆匆。這樣濕漉漉的天氣,誰會像我們一樣這麼有閑情逸致?那時候的夏天總是漫長得讓人心裏發慌。我和王小勇在破破爛爛的街道上東遊西逛,如同兩個外來的觀光客。
“沒意思,再見!”吃完一支冰棍,我們分道揚鑣,各自回府。夏天的漫長中午,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開始按照王小勇教我的辦法冥想。我的眼前起先是一片黑暗,漸漸地變成了一片霧,霧氣越來越明亮,越來越透明,霧後的東西脫穎而出。
我看見我爸爸和任紅梅在做愛。我爸爸又瘦又黑,任紅梅又白又胖。兩個人疊在一起,像一個漢堡。我努力想看清中間夾著的部分,可惜他們夾得太緊,我什麼也看不見。
我看見小玲玲光著身子躺在隔壁的床上。自從小玲玲給我看過她的身體以後,一閉上眼睛,它就會出現在我麵前。一種從未有過的美妙感覺,從內心深處冉冉升起。我感覺自己飄飄然就要飛起來了,又似乎要和她一起沉入到神秘的穀底。醒來的時候,兩腿中間濕漉漉的一片。
我跳到廁所裏洗澡。這時候,母親的房門突然開了一條縫,一個男人從裏麵溜了出來,躡手躡腳地打開走廊的門,影子似的飄了出去。
我嚇了一跳,打了一個哆嗦。那個人的臉我沒看清,隻注意到他的耳朵後麵有個葡萄幹大小突起的肉柱。
我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間,隔著門縫看見我媽從她房間裏出來,也進了衛生間。媽洗了好長時間,出來時兩腮通紅。
從那以後,我留心觀察。這個長著肉柱的人常來,每次來了待半個來小時就走。有幾回,我還聽見人隻有藏在被子裏才會發出的那樣的咳嗽聲。
那段時間,我滿城裏尋找耳朵後麵長肉柱的人。電影院門口相麵的先生告訴我,這叫“拴馬樁”,是大福大貴之相。我問他,這樣的人多嗎?他沉吟片刻,搖搖頭:“我三十年來就見過三個。一個早已作古,一個去了美國,一個現在中央!”
我一聽就知道他是在胡言亂語,錢也沒付,扭頭便走。我像個便衣警察,穿過狹窄擁擠的市場街,穿過那些水果攤子,穿過蒼蠅雲集的鹹菜鋪,搜尋一張張陌生的麵孔。我沒看見那個長肉柱的人,卻看見了王小勇和小玲玲。
他們站在一張台球案子旁邊吃雪糕,有說有笑。遠遠看上去,像一對金童玉女,別提多般配。
他們看見我出現,臉上的表情都很不自然。他們為什麼不自然呢?“劉小威。”小玲玲的聲音分明在打顫。
王小勇討好地說:“劉子,你吃嗎?我再去買一根。”
“不吃。”我冷冷地從他們兩個中間穿過,小玲玲手裏的雪糕觸到了我的臉,像一個冰冷的吻。這支雪糕曾經在她舌頭底下……我心亂如麻,隻想一死了之。
“要不,我們來兩杆?”王小勇抓起一根台球杆,扔過來。我沒接,球杆順著桌案滑到了地上。
“我和你打,別理他,小氣鬼!來,開球!”小玲玲提高了聲音,她是故意想氣我嗎?我的淚水在眼圈裏直打轉。
晚上,小玲玲來找我。我不理她。“至於嗎,不就是一支雪糕嗎?”“不就是一支雪糕?哼,鬼才相信。”
她瞪起眼睛:“劉小威,你把話說明白,什麼叫鬼才相信?”“誰知道我看不見的時候,你們幹了些什麼?”我吼起來。“你!”她的眼裏湧出了淚水,“你怎樣才能相信我?”“你要我相信嗎?”
“你不相信,我證明給你看!”證明?我還沒反應過來。她背過身去,開始脫衣服。她脫去外衣,露出一副武裝背心似的小玩意。接著,她開始脫褲子,我感到渾身的血往上湧。她三下兩下,把自己剝得精光,像一段蔥白,轉過身來:“過來呀!”
我定定地站住。她一下子抱住我,我感覺天旋地轉。我們摔倒在床上,她在我耳邊說:“我還是個處女,不信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