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騎兵是高原一手一腳訓練出來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支軍隊。
要想頂住這樣的軍隊,隻能以騎破騎,用火槍手不行。
那麼,是不是該將曹軍拋下,重新組織好自己那三百騎兵呢?
這個念頭剛從腦子一閃過,立即又被高原給否定了。漫不說,一但放棄曹軍,吉圭這支軍隊立馬就會散架,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付之東流。就算自己將騎兵和火槍手抽調出來,首先,火槍手是無法扛住騎兵攻擊的。其次,陳留騎兵隻有三百,為了輕裝,裝備也全部丟掉了,根本沒辦法抵擋李岩的幾千騎兵。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累了一天,哪裏還有力氣廝殺。不要說是騎兵,敵人就算是隻有一千步兵,也可以將這幾千人打得萬劫不複。
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比李岩快,誰先到關口,誰就獲得勝利。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聽高原問起李岩騎兵的消息,林小滿煩惱地說:“回將軍的話,我們的斥候隊已經將偵察範圍擴大到十五裏,可還是沒有看到敵人的影子。不過,將軍盡管放心,如果李岩出現,我們會發現的。”
“那就好。”
一提到李岩,劉滿囤突然來了精神,他大聲地咒罵起來:“他奶奶的,李岩這個小白臉。要武功沒武功,要血性沒血性,隻知道躲在後麵使陰的。他奶奶的,襄樊大戰,他所以取得那樣的勝利,還不是靠高將軍幫他訓練出那麼一支鐵軍,看他現在這樣兒,鼻子都衝上天去了。我呸!還有那個紅婆娘……狐狸精,臭女人騷成那樣,隻知道勾引男人……老子抓住她非……”
高原臉一沉:“住口!”
劉滿囤不以為然地將馬背上槍支和彈藥都卸了下來,全部背在身上。那麼多槍彈負在背上,簡直就是一座小山。
劉滿囤這匹馬也有些累了,林小滿接過馬並沒急著走,反從懷裏摸出一個荷葉包裹,攤開了,卻是一撮砂糖。他將糖伸到馬嘴下麵,神情甜蜜地讓那匹馬愜意地舔食著,“馬兒呀馬兒,這是秋容給我的,現在便宜你了。”
“林小滿,我要殺了你!”劉滿囤一聲怒吼,身上的槍支“嘩啦!”亂響。
……
雪突然停了,天空的色彩也開始豐富起來。
終於進入了山區,路卻好走了許多。要知道,先前雖然是在平原上行軍,但沿途都是稻田,大軍一過,狹窄的田埂上也容不下那麼多人,不斷有人被擠到田裏去,踩了一腳的爛泥。現在好了,一路都是幹燥的硬土,腳踏實地的感覺非常舒服。
眼前的路是越來越寬,很快一大片草壩出現在眼前,讓人心情為之一爽。
“將軍,將軍,到了!”林小滿的快馬又跑了回來,還沒等馬收住馬蹄,他就從上麵翻身下來,手指北方,“平靖關!”
“哪裏,我怎麼沒看到?”高原看了看遠方,卻沒看到什麼。
“前方五裏就是。”
正在這個時候,天空突然一亮,一陣大風吹過,那邊朦朧的雲氣突然散開,一片壁立的山崖出現在大家麵前。山腰,青色城牆就那麼突兀而出。
“哈哈,果然到了,李岩,我總算趕到你前頭了。”高原哈哈大笑。
日行一百四十裏,終於在天黑前趕到了。
這一場艱苦卓絕的馬拉鬆也到了撞線的時刻。
身邊的吉圭也放聲高呼,聲音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驚喜。
“萬歲,萬歲!”幾千人都同時大叫,無論是陳留軍還是曹軍都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滿麵熱淚。這一天走下來,大家都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現在終於脫離險境,所有的人都喜極而涕。
看這著幾千條衣衫襤褸的漢子,高原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慨。
苦難的曆程總算過去了,一切剛剛好。
他將背上的那個士兵放到地上,“小兄弟,到地方了,快隨我進關。等下吃點東西,喝口熱酒,再睡上一覺。嘿嘿,明天你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漢子。小兄弟,小……”
那人已經沒有呼吸,但身體還是暖和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笑容。
“死俅了!”劉滿囤一把將背上那一大堆火槍扔到地上,伸手將死者的眼簾合上,呆了半天,這才一聲大吼:“死俅了!”
高原悶聲對吉圭道:“子玉,平靖關還有一百多守軍,不過,他們多半還不知道曹帥被殺的消息,當我們是友軍呢,我們大搖大擺地開進去吧!”
正在這個時候,又是一個斥候騎馬從西麵衝來,一邊跑一邊大喊:“將軍,將軍,李岩,李岩的騎兵來了。”
高原一驚轉頭西望,卻見遠方沉沉一線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一群騎兵,正黑壓壓的推來。
轟鳴的馬蹄如山之崩。
最後時刻,李岩終於來了。
高原扭頭問陰沉著臉跑過來的徐以顯:“現在搶關還來得及嗎?”
徐以顯:“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頹廢地坐在地上,突然放聲大哭:“為山就仞,功虧一簣,我恨呀!”
“那麼,打呢?”
“打不贏,沒力氣,沒武器,怎麼打?”
四下一看,一身雪泥的士兵都坐在地上,神情沮喪,他們都空著一雙手相互倚靠著,什麼話也沒說,隻長長地喘著粗氣。
現在他們雖然離平靖關隻有五裏路,可身上的精氣神已泄,隻覺得渾身無力,不要說臨陣殺敵,就算是起身走過去也沒有半點力氣。
很快,騎兵們滾滾而來,在離高、曹聯軍一百米的地方同時拉住馬頭,如一匹沉重的大山壓在眾人心頭。
一襲白衣在風中跳蕩。
騎兵們在沉默中分開一條道路,白衣人騎馬向前走了兩步,大聲道:“高原,我是李岩。將軍以六千殘兵大破任光榮兩萬精銳,又狂奔一百四十裏。如此豪氣,如此武功,雖然孫吳轉世也不過如此。李岩我是敬佩得很呐。可惜,你現在人困馬乏,裝備損失殆盡。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將軍還是捆了吉子玉隨我去闖王麵前解釋吧。高原,念在你我同事一場。隻要你懸崖勒馬,我可在闖王麵前替你說情。”
李岩這番話雖然聽似誠懇,但語氣中卻帶著一絲揶揄。
吉圭猛地抽出腰刀,橫在自己頸上,低聲對高原道:“坦之,我就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