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別急。夫子說過,文章和言語表達一樣都是可以改進的。我隻是隨口先說個版本,雖然不太恰當,但改改就行了。看我化腐朽為神奇啊!”

方遠清清嗓子,招呼他爹,“筆墨伺候!”

方縣尉眉眼一抬,揚起蒲扇大的手掌。

方遠連忙拿起墨條研磨,小聲嘟囔,“都不給提供我一個發揮的好條件,要是寫不出來怎麼辦?”

“自己讀書不多,成績差怪筆墨!不會做飯愛買鍋,說得是你!”

方遠不服,“我是好鍋做好飯!今兒個就讓您瞧瞧!先寫個時間地點事件。今日雲縣遭賊。”

方縣尉欣慰點頭,開頭不錯。

方遠寫完一句,拿著毛筆在書桌前踱幾步,口中念念有詞。

“賊人……咱得修飾一下,也得擴寫一下,展現出賊人的厲害!賊人就像、像惡虎一樣凶猛,被捅了窩的馬蜂一樣多。他們有打東邊來的,西邊來的、南邊來的、北麵來……”

“停停停停!”方縣尉打斷他,“寫折子哪來這麼多廢話?你讀這麼久書,就學了個這?”

“別急呀!不想擴句,縮寫一下就行了嘛!”方遠沾墨寫下兩句,“賊人凶殘如虎,人多勢眾。”

“這還差不多。”方縣尉背著手說道,“正經點,給老子好好寫!再敢耍你老子,我就讓你好好感受感受皮肉振動的音色、音調與響度!”

方遠拿著毛筆在硯台裏左右劃拉,“物理課碰上您真是不幸……”

“你說什麼?”

“沒,夫子沒抽查你真是可惜。”

……

月色如水,悄無聲息地流淌進每一戶人家,散發著淡淡的清輝。

河灣村,值夜的人舉著火把來回巡梭,警惕地望向每一處被風吹動的草叢。一叉子戳過去,一隻貓跳出來,三兩步躥上了房簷。

他們鬆一口氣,說笑幾句,話題又不知不覺的回到今日抗敵的大事。

“汪!”不知誰家的狗叫了一聲,近麵的、遠處的又有數隻狗跟著叫了起來。主人家的隔著窗子嗬斥幾句,犬吠聲漸止。夏夜又恢複了靜謐。

張梓若躺在床上,腦中昏昏沉沉,卻怎麼都睡不好。她煩躁地翻個身,隱約聽到外麵傳來一聲異動。

“誰!”她猛然起身。

因為家裏住不下,她的父母兄嫂已領著孩子回了租住的地方。雲淮則在自己臥室裏。

張梓若心中警醒,忙拿了立在床頭的叉子,翻下床,悄悄向外潛行。

“娘,別怕,是我。”淡淡的月輝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掀開門簾,出現在堂屋門口。

張梓若放下武器,走近了瞧他,“這麼晚了,怎麼不睡?是屋裏進了蚊子睡不著嗎?還是太熱了?”

顧雲淮搖搖頭,水潤明亮的眼睛在夏夜裏映著星輝,“我怕你害怕。”

張梓若的心瞬間如被春日午後的陽光照耀般暖融融的。她摸摸顧雲淮的腦袋,“別擔心,我沒事。”

“那你怎麼不睡?”

“天熱,我睡不著。”張梓若隨口編個理由。

顧雲淮扭頭便抱了一把大蒲扇過來,“我給你扇扇子!”他兩手抱著扇柄,給張梓若扇風。

清涼的風迎麵而來。張梓若心中的沉悶似乎也被這股風吹散了。她笑道:“這麼晚了,哪用你給我打扇子?快去睡覺吧。”

她取過小家夥手中的蒲扇,要送他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