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叫聲,蟲鳴聲,在這個遮天閉日的樹林裏交織,奏響著炎季獨屬於惡魔之森的樂章。星星點點的螢火像星星一樣閃爍著,又互相追逐著,獨顯一份安寧。
可此時的蘇酒卻無心感受這難得的靜謐,雙眼緊閉,眉頭緊湊,一顆顆豆大的汗滑落額頭,打濕了她的頭發。急促的呼吸彰顯著她的不平靜。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大雨傾盆的午後——
看著哀嚎的媽媽,她無力跪倒在那個女人麵前,強忍滿腔的屈辱和怒火,哪怕媽媽口口聲聲喊著不要,可為了這人世間唯一的親人,她不得不低頭認輸。
看著台階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這個昔日的保姆,她咬著牙,艱難的開口,“求你,救她。”
“林氏的罪證,還你,救她。”目光沉沉,蘇酒的眼睛早已布滿血絲。終是她,棋差一招。怪她,都怪她。若是她看好媽媽......可多想無益,為了母親,讓她做什麼都行,隻要母親好好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她隻是聽到上麵那人噗呲一聲笑了笑,嬌蘇的聲音不複從前裝出來的柔弱,帶著滿滿小人得誌的嘲諷。“這就是蘇大小姐求人的態度啊。”
她木了下,緩緩下跪,咽下喉口的腥甜,聲音沙啞,“求你,救她。”
卻沒看見身後的媽媽目眥欲裂,氣急攻心竟然生生吐血......
腦袋昏昏沉沉,一瞬間,似乎又到了那日在醫院裏,媽媽的彌留之際,她的眉間似乎凝結著數不清的哀傷和憂愁,可看著她,還是笑著跟她說:
“酒兒,我們,我們鬥不過他們的,所以你以後一定要遠離,知道嗎?找個離他們遠遠的地方,好好生活,媽媽隻希望你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活著,就夠了。”
她想說,不可能的媽媽,不報仇她又怎麼能心安,怎麼能開開心心的活著,而且沒了媽媽,除了報仇,她還能為什麼活著呢?沒了媽媽,就沒了家,像那無根的飄萍,無處歸心。隻有報仇的念頭撐著她,她才能咬著牙在這人世間苟活。
可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媽媽,她還是把那些話吞進了肚子裏。她不敢再刺激媽媽,隻希望媽媽再陪她久一些,再久一些,晚點讓她麵對,這隻剩下她一個人的世界。
至於那些人,放一放又何妨,等媽媽安安心心的走了......
可她沒想到,那些人竟然連讓媽媽安安心心的走都不讓!
想起那天她終於撬開那扇倉庫的門的時候,鋪天蓋地的血,染紅了她的眼,也終於,染黑的她的心。鐵鏽的腥味讓她幾乎作嘔,來到母親身邊的時候,她忽然忍不住想笑。
她該開心的,是該開心的,母親她,終於不用繼續忍受她討厭的醫院味道了,也不用日日紮針手疼,她的母親的,可嬌氣可嬌氣了。
最重要的,她再也不用天天擔驚受怕,天天生活在父親為了錢離開她的回憶裏了。她再也不用日日問她,她到底哪裏不夠好,父親要拋棄她了。
這樣挺好,挺好。
蘇酒笑的開懷,可不知怎的,這淚啊,就是怎麼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