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終將生離(1 / 2)

冬臨江,水月漸寒。別盡歡,離歌上弦。

1923年一月,民國十二年,上海。

冬日的天被黑壓壓的幕布籠罩,漆黑的夜裏隻看得見零星的光點,散布的燈火映射出一片片澄瑩的雪花。

上海灘浦東商會會長林向的府宅清寧園外,更是被雪覆蓋,堆砌成了一個古堡。飄舞的雪光穿過玻璃窗戶鑽進清寧園溫暖的房裏,它拖著懶散的身子趴在玻璃燈罩上,看著一片混亂的屋子裏夾雜著男孩子的哭聲。

8歲的楚聖羽和10歲的淩奕軒在客廳的沙發上坐成一排,他們兩個人一起張著嘴巴嚎啕大哭,身邊站著幾個焦慮的傭人正手足無措地哄著他倆。對麵坐著一個青年男子,他雙手搭在一根拐杖上,眼神迷離的看著兩個哭喊孩子並沒有要安撫的趨勢。

門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兩個男孩的哭聲沒有中斷,青年男子仍舊端坐在那兒,他隻是輕輕地扭過頭望著門口。

良久,龍標裹著夾襖急匆匆地衝進了屋裏,他大步走到了青年男子的麵前。龍標喘著粗氣說:“三哥,都找遍了,還是沒有找到小少爺。”

下午的時候林向的三個養子淩奕軒楚聖羽和5歲的楚延被傭人帶著出去玩,可是傭人罩不住三個男孩子調皮,一不小心晃個神就把楚延弄丟了。這不一直找到晚上,還是沒有找到。

林向收回了目光,他終於把眼神落在了那兩個哭喊的男孩子身上。林向歎了一口氣,道:“我出去找,你讓這兩個孩子去睡吧!”

“三哥,你的腿……”龍標欲言又止,他知道林向一直就是這個樣子,表麵上嚴厲,心裏卻是真的喜歡這三個孩子。他向來是以嚴父的姿態對待這三個孩子,所以自然不會安撫他們去睡覺,這個擔子也自然落到了這個一直跟著林向的叔叔身上。

龍標看著林向起身,他熟練地杵著拐杖離開了。

整整三天,林向幾乎動用了他所有的勢力,可是仍舊沒有找到楚延,林向一氣之下將那幾個帶楚延出去的傭人活活打死了。可是打死他們又如何?林向這個上海灘周邊八省首屈一指的富商還不是無計可施。一時間流言四起,都說是林向的仇家偷走了楚延。這也難怪別人會說出這樣的閑言碎語,像他這樣腰纏萬貫的有錢人大多都有好幾個姨太太,可是他三十好幾的年紀卻仍然無妻無子,唯獨有三個兒子卻都是領養來的,這自然避免不了旁人胡亂猜忌。

古語有雲:屋漏偏逢連夜雨。林向丟失愛子,上海就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雪。陽光終於在幾日後眷顧了上海,絲絲縷縷的光芒像細碎的金子粉末灑在空中一般,映襯著屋簷上的皚皚白雪,穿過煙囪裏一道道的嫋嫋雲煙。

清寧園在這幾日的嘈雜後又恢複了平靜,是死亡般肅殺的冷寂。陽光充當上帝的角色來拯救這個小院,它一縷縷地灑向清寧園,投過一扇扇窗戶鑽進冷寂的屋內,蜷著身子溜進書房偷聽。

“三哥,小少爺已經離開上海了。”龍標站在林向的書桌前,他仔細地向林向道述楚延的蹤跡。

林向迷離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舍,他猶豫了片刻問道:“蘭聘帶他去哪兒了?”

原本龍標那張自信的臉突然變得不安起來,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我們剛在火車站找到三嫂,就被人群重散了。我沒能帶回小少爺,也沒跟上三嫂。”

龍標稱呼林向口中的蘭聘為三嫂,可是她還算是他的夫人嗎?他把那麼愛她,他為了她不再娶再生。而她卻還是跟著那個男人走了,絲毫不留情麵的走了,還順便帶拐走了他的小兒子。

龍標看了一眼林向,他帶著試探地語氣問:“三哥,還找嗎?”

林向將所有的悲哀和無奈藏在心底,他那張疲憊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靜的像一潭死水。他微微皺眉,道:“算了,由她去吧,欠小羽的我來還。”

在這紛紛擾擾的戰亂年代,又處在上海灘這個繁華的城市之中,勢必會看到很多權貴之間的鬥爭和殺戮。貧瘠也好,富貴也罷,都免不了會被牽連,所以林向該慶幸他失去的那些人都在他不知道的遠方安生的活著。

1923年二月,民國十二年,上海。

除夕之夜,原本應該是幸福熱鬧的團圓之夜,可是清寧園卻因為走丟了小少爺而變得異常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