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間距五步,已擺下架勢,猶如撲食前的猛虎。
秦漢時的角牴,類似摔跤,不過沒那麼多規則,烏丸人尤甚,一切以戰場實打為主,甚至不禁牙咬、捏襠、插眼等凶殘動作。可以說,任何一場比賽,都不亞於生死之戰,輸的一方,必定付出血淋淋的代價,甚至是生命。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王帳觀賽台內的那麵人皮大鼓。鼓槌在蘇仆延手裏。這位烏丸峭王籌躇滿誌地環顧著他的部民,享受著那種萬眾敬仰與期待的目光。直到享受得差不多了,才高舉鼓槌,重重擊下。
咚!
啊——啊——
鼓聲一響,兩聲裂帛的怒吼震耳,兩道人影重重撞在一起,互相扭住,發力推搡。兩人力量相近,好一會相持不下。
蒙兀兒本想一鼓作氣將對手摔倒,折斷胳膊,沒想到這黑大個力量竟不在他之下,而且頗精通角牴,他連使了幾個手法,都被對手化解。蒙兀兒眼角一斜,正看到圍欄邊真果那惱怒的麵龐。
蒙兀兒一咬牙,突然暴吼一聲,以額頭重重撞向周倉前額。
砰!兩個人都是一陣發懵,但依然死死揪住對手。由於這一記“頭槌”是蒙兀兒使的,他事先有心理準備,所以即使腦袋發暈,依然不忘使招法,一個攔腰抱摔,將周倉摔倒在地。然後雙手擰住周倉胳膊,發力欲折。
周倉一手撐地,被反扭的胳膊奮力抽扯。斜陽照著四條泛著黑色光澤、汗水津津的胳膊,兩人俱是腮幫鼓起,腦門青筋突突直跳。大量的汗水,光滑的皮膚,令蒙兀兒手掌打滑,再也扣不牢周倉的胳膊,一點點滑脫。
“嗷!”
周倉一旦脫困,順勢向前翻了個滾,彈起,如激怒的黑熊撲向蒙兀兒。當蒙兀兒再度伸手俗扣他的肩膀時,周倉雙手反扣其手腕,然後縱身彈起,雙腳挾住蒙兀兒的右臂,利用身體旋轉的自重,將近兩百斤的蒙兀兒掀倒在地。
兩人同時倒地,周倉在上位,雙手死死扣住蒙兀兒右臂,雙腿勾壓其咽喉及胸腹,形成一個“丁”字形。一任蒙兀兒拚命掙紮亦難掙脫。
王帳內,馬悍掌而笑:“很不錯的‘十字固’,現學現用,蒙兀兒完了。”
馬悍話音剛落,周倉已執定蒙兀兒手掌,奮力一擰,哢嚓一聲,蒙兀兒的腕關節被擰斷。
首戰,周倉勝。
圍觀的數千烏丸人高呼喝彩,他們可不管什麼非我族類,喝彩隻屬於勝利者。
周倉揉著胳膊,頂著被撞出一個青紫色大包的腦袋,滿不在乎走來,遠遠便朝馬悍大笑:“城守教的這一招的確厲害,這一戰,算是我周倉替城守贏的。”
蘇仆延父子臉色難看中帶著隱隱的驚懼——這黑大漢擊敗蒙兀兒所用的招法,竟然是馬悍所授?此人除騎射之外,近戰竟然也如此可怖。
答頭更是暗暗慶幸,起初他是想與馬悍角牴的,但父王隨即告訴他當初在蹛林大會上,苴羅侯護衛長洛邦被廢手掌的事例,答頭立即打消此念,改比馳射。雖然當初那一箭的陰影猶存,但是有巫祝血咒,就不一樣了……
這時一烏丸人進帳鞠躬:“大王,人帶到了。”
蘇仆延點點頭,向馬悍做了個請的手勢。
馬悍隨即站起,走出帳外,然後,他看到了當初在滹沱河畔見過的那輛裝飾華麗的軺車。當他掀開車簾時,看到一雙宜嗔宜喜的大眼,還有那熟悉的美麗麵龐。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甄沁雙手合什,喜極而泣,完全拋開了少女的矜持,膝行而前,纖手執住馬悍衣襟。她抓得那麼用力,以至馬悍如此健壯的身軀,都有種被扯得前傾的傾向。
馬悍伸手撐在車門框,微笑點頭:“烏丸人沒對你怎樣吧?”
“沒有!”甄沁急忙搖頭,心裏卻在想,昨日那個烏丸王世子抓住自己時,曾得意地說當晚就要與自己……嚇得她一夜未眠,幸好那個惡人一直沒出現。
“那好,做好準備,一會我帶你離開。”
“嗯!”甄沁使勁點頭,淚珠灑落——這一刻,她無比相信他說的任何一句話。
馬悍深深與她對視一眼,放下車簾,當視線被隔斷的一瞬間,甄沁隻覺心裏從未有過的失落。
“來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早點完事吃晚飯。”馬悍大步走回王帳,對答頭喊道。
這是吃定自己的架勢麼?答頭麵肌微微抽搐,眼神陰毒,扭過頭,父子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慢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