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春秋時期,陳國,小城株林。
一場盛大的婚禮即將舉行,新郎是陳國國君的侄子——夏禦叔,而即將到來的新娘,是鄭國的公主。鄭國國君是周朝王族一脈,姬姓公主的身份,自然高出一般國君之女。
可是,觀禮的人群中卻並無常見的讚頌和豔羨,反而時有不雅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甚至有曖昧的捂嘴掩笑和猥瑣的刺耳竊笑。
觀禮席上,各國的賀客端坐等待,楚國的賓客位上,一個年輕的大夫正閉目養神。新郎的職位隻是陳國司馬,所以他這個新上任的小官才有機會做為楚國的代表前來,可他著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他想要的,是真正能施展才華抱負的地方。
隨著鄭國的送親隊伍簇擁著新娘的馬車緩緩駛來,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年輕的楚國大夫耳邊也傳來了令他刺耳的閑話:“來了來了,這就是那個和親兄長私通又把他害死的小蕩婦,快些看看到底是有多妖豔。”
年輕大夫眉頭一皺,睜開了眼睛,兩道銳利的目光直射身邊的隨從:“我們是代表楚國來參加婚禮的賀客,不可出言無禮。”隨從被年輕大夫的霸氣震懾,喏喏的說道:“是,巫臣大人,屬下知錯了。”年輕大夫是楚國屈氏一族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身上有著俾倪的驕傲,他也懶得和這些人計較,哼了一聲,轉頭看向送親的隊伍。
花車上,鄭國公主盛裝華服,卻麵無表情。她的內心裏,愛的是她的哥哥子蠻,子蠻因她而死,她還在傷痛欲絕之中。可父親卻覺得她讓自己蒙羞。急於將她遠嫁,以她姬姓公主的身份,完全是可以嫁給某個國君的。可現在,她隻能嫁給一個官位隻是司馬職爵的小國貴族,封地也僅僅隻有五十裏,這讓她如何開心的起來。
隊伍越來越近,新娘的麵容越來越清晰,從看清新娘的麵容開始,年輕的巫臣便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眼睛再也沒有離開過她,這個容貌,就好似曾經封印在自己的記憶裏,無數次在夢境中見過一般。
這一刻,就像是腦海中的封印忽然被打開,記起了前世的記憶一樣,這異樣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而又親切!這明明是印在自己腦海深處的女子,可如今,她卻已是別人的新娘!
新郎夏禦叔緩緩起身,向前迎去,他何嚐不知道這位公主的名聲,可是,政治聯姻,幾時能容得他們這些貴族自己做主?將臉上的苦笑無奈收起,換上一副標準的外交式笑容迎向她的新娘。
然而看著麵前這個美麗而明豔臉上卻連笑容都沒有的女子,夏禦叔卻有些恍惚了,她實在是太美了!他這一生所見過的女子沒有一個比得上他十分之一的美貌,原來,自己其實是這麼幸運的,娶到了這樣一位絕世美女!
夏禦叔將手伸向她,公主卻連看都沒有看他,隻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之上,緩緩起身。夏禦叔將她牽下花車,牽進禮堂,禮成之後,這個驕傲的公主就再沒有自己的名字,從此以後,就要隨了他叫——夏姬。
巫臣的眼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夏姬,眼裏隻有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蹙,周圍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如何開始,如何結束,如何被屬下帶回驛館的,他也不知道,隻覺得心底生生的刺痛,就好像身體的某個地方被生生剝離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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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九個月後,陳國傳來消息,夏姬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夏徵舒。雖然陳國對外說是早產,流言蜚語卻早已傳開,紛紛傳說這夏姬原是帶著身孕嫁過來的,孩子的生父其實是已經死去的子蠻。可夏禦叔似乎並不在乎,依然對夏姬疼愛有加,夫妻和睦,生活美滿。
聽聞消息,已經晉升為中大夫的巫臣隻覺得心底再次被刺痛,有了孩子,夫妻和睦,也就是說,這個封印在記憶中的女子,與自己將再無關係。巫臣將自己在屋中關了一天一夜之後,點頭同意了父親安排的親事。
一轉眼一個紀年過去了,十二年,說長也長,說短也隻是彈指一揮間。才華卓絕的巫臣在這十二年裏已經成為屈氏一族的領袖,才名遠播各個諸侯國,並且已經站在了楚國朝堂之上最靠前的幾個位置之一。
在他和楚王之間,隻隔著楚王的弟弟公子側,畢竟是王族的血緣,那是他永遠邁不過去的坎。可巫臣並不覺得這血緣能阻礙他站到最前麵,他有著敏銳的政治嗅覺和一流的政治手腕,隻要再給他兩年,公子側也將被他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