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讓毛林做個線人(1 / 2)

對於毛林拾破爛,好多人都瞧不起。他提個麻袋從店鋪門口過,曹老八的媳婦就說:你等等。她給孫子擦屁股,擦過了把髒紙用腳踢出來,讓毛林拾了去。綜治辦給毛林發放過救濟款,理由就是他害著病,喪失了勞動力,但是什麼病,一直沒搞清,毛林也隻是說肚子裏沒一樣好東西了,就抱住個樹喘氣,滿臉虛汗。其實毛林知道他是患了肺病,這肺病是在大礦區患的。因為從大礦區回來的人有的已蓋了新房,有的家裏還買了自行車、架子車和電視,而他卻帶回來了病,覺得丟人,一直不給人說真相,自買了藥三天兩頭在家裏偷偷掛吊瓶。

帶燈和竹子突然地進了毛林家,毛林回避不及,就說:感冒了,衛生院來人給掛瓶藥。家裏還坐著換布,換布說:你呀你,一輩子拽不展,啥病就是啥病麼!毛林趕緊岔話,喊他媳婦給鎮政府同誌燒滾水,他媳婦不在,又喊他女兒。女兒在豬圈裏給豬剁糠,一直沒進來。帶燈就問換布:來照顧妹夫了?換布說:你倒會說落好的話!帶燈說:你和拉布是咱鎮上的富戶了,能不照顧你妹夫?毛林,你日子過不前去,你兩個哥每月能給你多少錢?毛林說:都要過日子麼,嘿嘿。換布把他的墨鏡卸下來放在炕沿上,揉搓眼,毛林拿起來看,說:你遲早都戴個鏡,太陽都落了還戴著能看清啥?換布說:髒手!把墨鏡又拿過來戴了,對帶燈說:我是來看看老街,想把我那四間倒坍的房子再撐起來,看能不能把別人家的廢房子也掏些錢買了重蓋。帶燈說:又要住回老街呀?換布說:把這些舊房新蓋了,可以辦農家樂呀。鎮上大工廠一建成,來人就多了,辦農家樂坐在家裏都掙錢哩。帶燈說:你行!櫻鎮上真是出了你們薛家和元家!換布說:我見不得提元家!帶燈說:一山難容二虎麼。元黑眼兄弟五個要辦沙廠,你換布拉布要改造老街,這腦瓜子怎麼就能想得出來!換布說:元黑眼要辦沙廠?!這是真的?帶燈說:是真的。換布說:這狗日的!辦沙廠倒比農家樂錢來得快。毛林說:你錢恁多的,還嫌不夠呀?換布說:你不愛錢錢哪兒能愛你?!毛林就不吭聲了。換布說:他辦沙廠就讓他去辦吧,我發展這老街,非要把老街弄出個名堂來,人家華陽坪就是有一條街吃喝玩樂一條龍,繁華得……毛林又插了一句:甭提華陽坪!帶燈說:大礦區那兒富是富了,可沒咱櫻鎮美麼,空氣是甜的,河裏水任何時候掏起來都能喝。換布說:咱的水好是好,人活著總不能是樹隻喝水呀!毛林惱得擰了脖子,又喊女兒,並且罵道:七聲八聲喊不動你?燒滾水呀,給鎮政府同誌燒滾水呀!換布起身就走了。

換布一走,帶燈和竹子就問起毛林的病情,毛林還在掩飾說感冒了,帶燈就挑明你患的是肺病,準確地說是矽肺病,矽肺病就矽肺病麼,有啥丟人不願說?毛林說:你們咋知道?!突然嗚嗚地哭。他一哭,就止不住,鼻涕眼淚稀裏嘩啦全下來。帶燈和竹子一時束手無措。毛林哭著哭著,一扭頭,看見雞上了櫃蓋,在篩子裏吃麥,說:失!把雞攆走了,竹子才趁機講了東岔溝村那十三戶人家的事,說他們都患了矽肺病,不是已經死了就是癱在炕上,說按勞動合同法上的條文來看,如果在勞動生產中致殘和患了職業病,是可以提出賠償的。毛林說:還有這事?你該不是安慰我吧?帶燈說:是有這法規條文。也怪我們工作不踏實,了解情況少,才使你們長期經受身體上精神上的折磨。現在以鎮政府的名義,我們就是要為你們爭取賠償呀,所以就來尋你。毛林就挪身子,俯過來要握帶燈的手,卻又不敢握,竟將胳膊上的針頭拉脫了。竹子忙扶住藥瓶子,但她和帶燈都不會紮針。毛林說:不紮了,這瓶藥也快完啦。騰身坐到炕沿上,雙腳在地上尋鞋。竹子又按住他,說東岔溝村那些人如今記不清了當年打工時的礦主名,問毛林是否還記得?毛林想了半天,說也記不清了。因為當年都是包工頭招的他們。而他們隻認得包工頭。每天從工棚坐三輪蹦蹦車到礦井。在礦井裏戴著像是象鼻子一樣的防塵罩幹活。而戴那防塵罩幹活太憋氣,後來就什麼也不戴了。他們出力,包工頭付他們工錢。和礦主沒來往。而且,他們那幾年裏在七八個礦井幹活。每一個礦井都是一個礦主。毛林氣不夠,說一句,停一句,卻說了一大堆。竹子眉頭就皺起來,問包工頭是誰?毛林說曾經有三個包工頭。時間最長的一個,叫李福祥,本縣龍口鎮人。前年他去縣醫院看病,在街上碰見了李福祥。李福祥已不在礦井幹活了,也不做包工頭,在一家公司當門衛。人也衰老得看不成了。帶燈說:首先要找到李福祥,得讓他出證明,證明你們確實在大礦區幹過活,然後找疾控中心職業病鑒定了,才能進行賠償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