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初冬。
奉城。
剛入冬就開始下雪,這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下了七八場,今日這場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宿,外麵的積雪能到小腿那麼高。
沈喬站在窗邊,身上披了條羊毛質地的披肩,手裏端著杯冒熱氣的咖啡,饒有興致看著外麵的落雪。
她是南方人,這還是頭一遭見到北方的雪,著實讓人震撼,就是不知道這雪要下到什麼時候,要是明天早晨還不停,也不知道小春園的戲還能不能按時唱了。
正想著的時候,外麵傳來汽車的轟隆聲,大門緩緩打開,刺目的車燈晃眼,沈喬下意識眯起眼睛。
他那位從結婚到現在就沒見過幾次麵,還每次都跟她鬧得不歡而散的新婚丈夫回來了。
沈喬抿抿唇,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轎車門打開,穿著一身軍裝,黑色皮靴的男人從車上下來,隨手把帽子扔到旁邊的副官身上,大步邁著進了門。
“太太呢?”顧景林陰沉著一張臉進門後抓了個家裏的傭人問。
傭人急忙指了指樓上,不等開口,人已經邁步上樓,隻聽的咚咚咚靴子踩著木質地板發出的聲音。
傭人們麵麵相覷,眼中都不由得有些擔憂,怕是又要吵了。
沈喬眼看著書房的門被人一把推開,站在門口的男人陰沉著一張臉,跟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
“你高興了!”
顧景林大步走來,視線掃過沈喬身上的時候,她有種想要避開鋒芒的感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沈喬放下咖啡杯。
這套杯子是舶來品,一共四隻,上麵都是手工繪製的油彩畫,其他三隻都被砸碎了,隻剩下這最後一隻,沈喬喜歡的很,放下的那一刻還想著,務必要保護住。
下一刻,屋內傳來啪的一聲響。
沈喬眼睜睜看著她最後一隻杯子在自己麵前砸了個粉碎,再看向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就多了一絲怨念。
如此,這四隻杯子全都葬送他手!
還真是辣手摧杯!
“你還跟我裝糊塗!要不是你說了什麼,老頭子會下令讓人把水卿趕走?”
顧景林口中的老頭子是他親爹,這對父子早年因點兒矛盾鬧得不可開交,加之顧大帥又拆了顧景林和白水卿這對苦命鴛鴦,因此顧景林氣的連爹都不叫了。
白水卿是顧景林的心上人,也是他的青梅竹馬,一個富家少爺跟小丫鬟俗套的愛情故事。
通常這種故事,最後都一個結果,那就是被人棒打鴛鴦,這種戲裏麵通常少不了一個惡毒的女人。
沈喬此刻扮演的就是這個惡毒的女人,當然這個角色不是她自己選擇的,如果可以,她現在就會收拾包袱走人,給這兩位騰地方。
可她不能,這門婚事是顧大帥親口定下的,沈喬的父親當年行醫時候救過年輕時候落魄的顧大帥一命。
那時候顧大帥許下承諾,他日若是發達就讓自己兒子娶沈家女兒。
後來顧大帥發達了之後,便想起這個承諾,想要報答沈家。
顧大帥有兩個兒子,老大孩子都挺老大了,總不能讓救命恩人的女兒來當姨太太吧,這才把小兒子揪了出來。
顧景林是顧大帥的小兒子,年紀輕輕便能掌管第一軍,人長得俊,本事也大,所以深受顧大帥喜愛,便做主點了鴛鴦譜。
沈家得罪不起顧大帥,也不敢得罪,沈喬隻能不情不願地從南方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