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恨秋下了火車,足上蹬著那雙狐白小羊皮靴立即陷進雪裏。迎麵刮來的朔風,似刀子般,大剌剌劃在臉上,割得她麵頰生疼。
身後跟著貼身小丫鬟鹿鳴撐起傘,如紙片般薄薄的一柄,險些被呼嘯的北風折斷竹枝。
喬恨秋一雙眼睛瞧著火車站南來北往的旅人行色匆匆,倒是沒有撐傘的。
吩咐道:“收著吧,我們緊著兩步走就是了。”
鹿鳴嘴上“欸”了一聲,腳步卻不慢,扶著小姐一塊出去。
囁喏道:“原還想著此番過來,要將前兒做得錦繡紋雲棉布旗袍帶著,那上頭的海棠花繡得才好看呢。”
“早上海棠花含苞待放,中午海棠微開,晚上海棠盛開。同款做了三件,繡上不同圖案海棠。早中晚各不相同。”
“也就小姐這樣的美人能稱得上這樣的衣裳,擱在家裏,還不知道便宜了誰。”
喬恨秋抿唇笑了笑:“到了北疆哪有那麼多講究。”想起待會兒要見到霍九郎,再冷的天也覺得心裏熱乎乎的。
出了車站,鹿鳴摸著自己兩隻耳朵,跳著腳,因為是家生婢子,自幼隨小姐一塊長大,說起話來也沒太多顧忌:
“要婢子說,小姐過來就該提前跟霍軍長言語一聲,也好叫他安排人接應。你瞧,婢子的耳朵和腳都快凍掉了。”
“婢子的腳凍掉了不要緊,隻以後怎麼照顧小姐呢!”
喬恨秋笑著嗔她一眼,罵了句:“懶丫頭。這會兒就叫時野去雇車。”
鹿鳴被凍得眼眯了起來,還在同主上調笑:“婢子凍死了不要緊,隻怕將小姐凍傷了,可如何是好?軍長還不把婢子的皮剝了?”
喬恨秋羞於含在舌尖的名字,倒是被鹿鳴叫的順溜,不免腹誹了句:不害臊。
不待吩咐,時野已經雇了馬車,請小姐和鹿鳴姑娘一塊坐進去,自己則是提了箱子坐在了馬夫的身旁。
瞧著鹿鳴緩過勁兒來,撩開馬車簾子,扭頭看著窗外的風雪,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
“九哥哥平常忙,若我過來要耽誤他的正事,那我便不來了。”
“不說幫他做什麼,總不好叫他為了照顧我,將北疆的事都撂下。”
鹿鳴心道:糊弄誰呢?誰不知道你們一個青梅一個竹馬玩情趣,突然襲擊就是要給九爺一個驚喜。這小別勝新婚,還不知道九爺會怎樣激動呢,嘖嘖嘖!
時野報了去處,馬夫便察覺到這群人來頭不小,隨口問道:“貴人們打哪兒來啊?”
“北平。”時野答。
“唷嗬!皇城根下。”趕車的馬夫誇張的用餘光瞥了一下後頭兩位姑娘,雖未佩金帶紫,依舊難掩貴氣。
“可是霍軍長的親戚?霍軍長可是我們北疆的戰神,北疆的太平都倚仗霍軍長呢。”
馬夫說得不假,霍鳴九在北疆掌權的這兩年,除了打日本人,最重視的便是民生和財政。
“大清都亡了,哪來的皇城根。”喬恨秋隻說這一句,便不搭腔了。
司機自覺言語有失,規矩的將人拉到督軍府門前。
時野付了錢,下去叫門。喬恨秋和鹿鳴在後頭遠遠地望著。
還未叫開門,便瞧見遠遠地一隊人馬,朝著這頭橫衝直撞過來。
似閃電般原要衝到她身上,卻在督軍府不遠的地方齊刷刷停下了下來。
紀律嚴明地調頭各司其事,唯餘卷起來的雪沫騰空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