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母親再也不能護著你和抱月了...”
母親,母親!
應如是猛地睜開眼,冷汗順著鬢角流入纖長脖頸。又夢到了,母親咽氣前喚著自己和幼妹長亭的小字,在自己懷裏永遠閉上了眼。
床幃掀開,“大姑娘,您又夢魘了嗎?”是自己的貼身侍女端兒擔憂的聲音。
端兒跪坐在床邊,手中拿著溫水打濕的手帕,輕輕擦拭著自家姑娘臉上的汗。
大姑娘自從隨將軍出征邊境重傷回府,醒來後便夜夜夢魘,哽咽地呼喚去世的夫人。
應家就是個假情假意的虎狼窩,自己隻是個侍女都深有體會。
夫人十三年前生下六姑娘後便產褥血崩而亡,丟下這雙女兒便撒手人寰了,府裏唯一疼愛大姑娘的人沒了。
主事的將軍是個廝殺在前線、對後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糙漢子,納的三個姨娘又個個都是一腔令人作嘔的假把式。
大姑娘和六姑娘明明都是正室嫡出,這幾年在這宅院裏反倒成了多餘的人。
每每一想,端兒都要為自家姑娘幾乎落淚。
應如是恍惚了一會兒,才分清已不是在夢裏。
“端兒,備水,我要沐浴。”她疲憊地半睜著眼,看向床邊的侍女。
端兒遲疑,“姑娘不再睡會兒嗎?這才剛卯時...”
應如是抬手,端兒便止住了話頭,“躺了好些日子了,也該出門透透氣了。”
“......是,端兒這就去備水和梳妝的東西。”端兒將姑娘扶起來,背後添上軟枕,看著應如是半倚著醒神才輕輕推門出去,
她覺得自家姑娘自從重傷醒後人就和從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姑娘看人總是和順的,是京城閨閣中少有的颯爽大氣。
可從重傷後醒來,眼裏卻總是空落落的,被她盯著看也總覺得渾身發毛。
端兒甩了甩頭,不要再亂想主人家的事了,現在專心伺候姑娘淨身才是要緊事。
應如是閉著眼醒神,她自從醒來,不,重生之後,躺了這麼些天,是在捋那亂線團般的思緒。
她死了一次,又莫名其妙的活了,回到了六年前,她重傷那年。
身為鎮國將軍的嫡長女,將門兒女,自小苦練一身功夫,她十四歲隨父出征邊境,英勇殺敵,四年後便手握大批重兵,卻被身邊最信任的副官沈貴榮襲刺,重傷於刀下。
扶龍國重兵的兵器都由“冷烏金”鑄造而成,這種金屬自帶毒性,陰寒無比。應如是雖留下一條命,卻寒氣入體,已然不能生育了。
從那以後,父親就嚴令禁止她再隨軍,讓她在閨中待嫁。
其實在她十六及笄禮上,家裏就為她許了親事,許的是劉尚書家的獨子劉元培,隻因邊關頻亂,硬生生往後拖了兩年。
尚書家劉夫人本就因獨子婚事遲遲沒有著落而惱了應家,如今聽聞應如是不能生養,更是要退婚,可不能讓自家斷了繼承。
劉家這一退婚,應如是變成了京城閨閣小姐中的笑話。
本就是將門出身,一不溫順,二不精通詩詞書畫,三又年歲太大,如今又打打殺殺的不能生育了,空有一副好皮囊有什麼用?
這女子啊,不能誕育後代,又有哪家公子敢娶?
偏偏這時候,他出現了,顧驍,國公府的嫡幼子,這樣好的家世,樣貌和性格,想進他家家門的女子一大把,他卻指名要娶應如是為妻,那樣的溫情款款、繾綣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