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是怎麼知道那賬簿就藏在荷花池下,還把小毛賊當場抓獲的?”胭脂仰著臉色,滿眼星星的看向江微蕊。
“想知道啊?”江微蕊依著美人榻,吃了顆暖翠遞到嘴邊的葡萄戲謔道:“哎呦,這走了一早上,肩膀突然變得好酸。”
胭脂撲棱著站起,雙手殷勤的在她肩頭飛起。
“殿下是這塊地方酸嗎,力道可還合適?我娘親有教過我辨認穴道,最適合揉肩減乏了!”
“是挺不錯的。”江微蕊嘴角蘊著笑意,見胭脂急的動作越來越快,忙不迭求饒:“行了行了,再揉下去我這肩膀都快被你卸掉了。”
暖翠白了胭脂一眼,但還是將她擠到一邊,眯著眼睛在江微蕊肩頭輕輕拍打起來。
比起胭脂的野路子,出自蜀漢皇宮的暖翠顯然在按摩手法上要高明不止一籌,隻輕輕幾下拍打,就讓江微蕊舒服的眯上了眼。
“殿下,您看胭脂都快急瘋了,還是可憐可憐她,與她說了吧。”
江微蕊瞥了眼瘋狂點頭的胭脂,竊喜道:“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原因,隻是湊巧被我看到了而已。”
胭脂一整個無言以對,正想出口質疑卻被門口傳來的低啞男聲生生打斷。
“夫人的運氣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錯”
“小毛蟲自八歲起就進了王府,他是我回建鄴後收的第一批親信,就這樣潛伏了七年之久也未露絲毫馬腳,倒是夫人嫁入王府第二日,就誤打誤撞的替我抓住個內賊。”
謔,聽這口氣,他已經知道小毛蟲是皇室派來的了?
“常在河邊走的人,哪有不濕鞋的,還是說,王爺隻是單純的不信我?”
陸知遠孤身走來,月白色的長袍隨腳步飄蕩,手握折扇,麵帶微笑,一如既往的翩翩公子模樣,隻是江微蕊透過他的眼眸,能清晰感受到底下深藏的涼意。
是啊,任誰被自己最親信的人背叛都不會好受,更何況是雪中送炭,一起白手起家的兄弟呢?
陸知遠剛回建鄴時一窮二白,除了一句豫王後裔的頭銜,沒人願意真心幫他,是以危難之際顯真情,他一直記著那份恩情。
江微蕊在成都時,每每收到關於陸知遠的密報,她都會禁不住設身處地的幻想換作自己,在那個前狼後虎的環境下周旋求生,又能夠支撐多久?她猜測過不了三天自己就會不顧一切地逃回成都。
就抱著這種念頭,她每日每夜都盼著陸知遠當逃兵,逃回來與她享樂生活,如此這般渾渾噩噩地渡過了沒有他的七年。
“你說呢?”他沉著嗓音,隱隱蘊有怒意。
江微蕊心中有怨,即使看著他的身影在自己眼中不斷放大,可依舊毫不示弱的,抬頭死死盯著他。
自第一次見麵時,江微蕊就被他那雙蓄滿星光的桃花眸所吸引,像是漫天星河墜入海底,他的眸子時常閃爍著一種莫名光亮,光彩照人到足夠勾人魂魄,稍稍靠近卻又會被他深藏眼底的冷漠逼退,原本截然相反的兩種特性在他身上卻能和諧共處,構成一種世間罕有的獨特魅力。
“許是妾身平日積德行善之故,運氣向來不錯。”
“嗬,聽說夫人今日賺了不少?”他話題轉變的比翻臉速度更快。
“不多不多,僅夠三日花銷罷了。”江微蕊隨意撿起一把團扇,就著扇柄的紅翡扇墜輕輕磋磨指尖。
不知為何,看著那張一如既往帶著笑意的臉,江微蕊就沒來由的在心底升起團怒火,原本想輕鬆說出的話語也在舌尖上打了個轉,鑲嵌上鐵釘再重新出發。
“夫君還未仔細說明,來此作甚?”
陸知遠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止住腳步,手中折扇啪的合上,驚的胭脂雙手一抖,指甲恰巧劃過江微蕊後頸,激起一道涼意。
“特來告知夫人,如今下人口中的你已經成了蜀川來的巫婦。”
暖翠和胭脂臉色刷的慘白,顯然類似的言論她們早有聽說。
“那又如何?”江微蕊冷哼一聲,噌地起身與他四目相對:“就算我這次將贏下的錢都如數歸還,他們就會對我感恩戴德,另眼相看嗎?過不了多久,待此間事了,我在他們口中依舊是那個空守閨房,整日鬱鬱不得,擺弄花草的蜀川巫婆。”
“既然改變不了他們的刻板印象,那我又何必勞神費力地去討好些局外人呢?”
聽她說完,暖翠和胭脂刷的變了臉色,齊刷刷跪倒在地替江微蕊連聲求饒。
隻有身為當事人的江微蕊,挺直了腰背,像臨上戰場,視死如歸的戰士,兩眼放著連她自己都未曾見過的光芒,惡狠狠地瞪向陸知遠。
陸知遠收斂了笑意,隻剩眼底的冷漠在蠢蠢欲動,像要噴薄而出、吞噬一切。
“即使頭破血流也不後悔?”
“更慘的我都經曆過,頭破血流又算得了什麼。”
兩人互不相讓地對峙著,視線中像是燃起了詭秘電流,將空氣陡然升溫,激的暖翠和胭脂後背直冒汗,卻連頭也不敢抬的跪倒在地上。
“你打算讓我的人還要在地上跪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