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都一個時辰了,還沒醒嗎?”
“阿兄,是不是阿姆用的藥量太大了......”
德赤一雙鷹眼審視般地看著躺在草氈子上的少女,瞳仁深處閃過一絲驚豔之色。
這個漢人女子生的美貌,就是身子瘦弱了些。客棧一麵之緣,雖然她穿的平平無奇,可他還是一眼看出她的身份必然不簡單。
氣質端麗,可瞳孔冰冷無波,微微抿起的嘴角更顯梳理。
那時他不過驚詫於,在如此偏遠的西南竟然會有這般麗人,可過後細想,之前魏國的那個三皇子的書信中有提到過,昭王有一個心儀的女子,前些日子失蹤了。
當他細細回想這女子時,對她的身份也起了疑心。事情哪有這麼巧,所以這個女子極有可能便是昭王那個相好的女子,印象中是姓蘇。
“再等一刻鍾,若還不醒,便用你的辦法。”
德赤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女子,轉身對自己的弟弟索赤發話。
索赤一向對自己的兄長言聽計次,本來對這漢人女子起了幾分心思,可兄長剛才的目光警示意味明顯,他猜到這個女子身份不簡單,於是將心底的那絲不敬壓了下去,隻默默地守著。
蘇婉青眼睫輕輕眨了眨,慢慢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破舊的草屋頂棚,側邊牆壁掛著風幹的犛牛頭顱,屋內倒是暖和,卻充斥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腐朽難聞的氣味。
“你們是什麼人?帶我來這想做什麼?!”
她偏過頭,刻意用有些激動的語調喊道。
索赤被她嚇了一跳,他略懂些漢文,大致猜出她在說什麼。
“你醒了,吃些東西。”
他將兩碟吃食放在案上,上前要去扶她,蘇婉青睜大眼睛驚恐地看向他,他對上那雙明亮澄澈的眸子,動作驀地一滯,隨即不自然地咧咧嘴:“不碰你。”
轉身叫來一個族裏的少女,那少女默默地上前,黑紅的圓臉露出親和的笑:“我叫丁瑪,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蘇婉青雙手反綁在後麵,她由她扶著坐起身,抬起眼看了看丁瑪:“你會說漢文?”
“我娘是漢人。”
丁瑪臉上的笑淡了幾分,她抓起盤子裏的乳酪送到她嘴邊:“吃些東西吧,一會首領會見你。”
“你們首領?”
“你放心,隻要你按照他說的去做,就不會有人傷害你。”丁瑪看著蘇婉青小口咬著乳酪,笑了笑,安撫道。
蘇婉青微微垂眸,一股濃厚的奶味在口中蔓延,當中混雜一種膻味,她其實吃不習慣,可還是勉強自己咽了下去。
那日在客棧與異族男人一麵之緣,她當時便覺得他眼熟,回去後細細想來,她突然想起了他的身份。
他是西南波巴族的首領,德赤!
前世蕭景修利用自己奪了林家軍,可林家軍是外祖一手創建,對林家忠心耿耿,自然不會輕易被他收用。
更何況,蕭景修滿腹心機,算計的是當朝天子和整個大魏!
後來,蕭景修在去西南主持雪災治理時,和德赤勾結在一起,兩人達成了某種協議,德赤暗中派出十萬大軍支持蕭景修,讓他在德元帝毫無防備的時候宮變篡位。
而事後,他也按照承諾,將西南二十餘座城池劃給了波巴族。
他雖奪得皇位,卻觸怒了大魏子民,當時是外祖極力遊說,才幫他坐穩了皇位。
可他卻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將祖父視為威脅,設計將她和外祖一家、九華門上下趕盡殺絕!
是啊,她怎麼能忘記,怎麼敢忘記!
從她與德赤再次相遇的一刻起,她就明白了蕭景修的全部計劃。與此同時,她心中也不禁暗暗欣喜。
蕭景韞一定還沒有死,若是他真的死了,德赤絕不會留在這裏,想來應該已經領著大軍向京都而去。
那日她在那老婦的草房留宿,發現了德赤馴養的那隻蒼鷹,那隻鷹頸上有一串獨一無二的黑曜石鏈,她絕不會認錯。
她沒有告訴淩赫,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在德赤的人來抓自己的時候,假裝昏睡,任由他們帶自己過來。
他們抓自己,無非是要逼蕭景韞自己現身,或者用自己作為交換,向他提條件。
如此倒正合她心意。
昆侖一帶這麼大,隻靠雙腿去找,何時能找到蕭景韞?
倒不如順水推舟。
她真的真的很想他。
蘇婉青將那乳酪慢慢咽下,她微微斂眸,掩去眸中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