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蔻晃過神的時候,隻覺得腦中一陣眩暈,眼前天旋地轉。
耳邊是一個熟悉的女聲,溫柔中帶著責備和居高臨下,讓她本能的排斥。
“……阿姨也是為了你好,你都這麼大了,該懂事了,知道什麼是你能要的,什麼是你不能要的……”
說話的是她的婆婆,陸景頎的母親,陸博源的二房,杜巧慧。
本就憋悶的胸口越發喘不上氣來,下一秒,江蔻眼前一黑,終於暈了過去。
耳邊是杜巧慧不耐煩的聲音:“又來了……”
和那天陸景頎的聲音奇異的重合了起來。
“洗胃而已,隨便找個醫院,我不希望明天到處是陸夫人抑鬱自殺的新聞。”
冷漠得就像麵前服藥自殺的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哦,對。
江蔻想起來了,她應該是死了才對。
在她又一次抑鬱症發作服藥自殺之後,陸景頎怕事情暴露影響他的形象,特意找了個偏僻的小醫院。
江蔻當時意識已經進入混沌,然而灼熱的胃部又將她的意識拉了回來,巨大的痛苦讓一向嬌生慣養的江蔻從消極的狀態中清醒起來,她不想死了。
可是沒人管她後不後悔,陸景頎甚至都沒在她身邊,把她扔給了傭人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江蔻從來沒有感覺雲城的交通這麼糟糕過,她的胃部終於支撐不住開始排斥異物,她的呼吸道被堵住,木然之中明顯地感受到嘔吐物順著嘴角流出,流到她平日裏保養得極好的頭發上。
江蔻再次後悔起來,她一輩子養尊處優,怕疼更怕醜,現在還多了一個臭。
江蔻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也隻能接受,無盡的黑暗中,是送她來醫院的司機給陸景頎打電話,“先生,隻有一套急診設備,已經被占用了……來不及了……夫人她……已經沒有心跳了……”
“不要!”
江蔻猝然驚醒,眼前的黑暗散去,蒙著一層霧氣,鼻尖的消毒水很好的衝散了那仿佛縈繞在她靈魂周圍的酸腐味道,眼前也漸漸清晰起來。
“蔻蔻醒了?”
江蔻一時恍惚,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遲鈍地回憶起來。
陸伯伯?
可是陸伯伯不是已經中風了嗎?怎麼這會兒好好地站在她麵前……
“我就說小蔻不會有事的……”柔和卻刺耳的聲音再次飄來,帶著幾絲意味深長,“醫生都說了隻是老毛病,就你急得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小蔻是你的親生女兒呢……”
陸博源隻當沒有聽懂杜巧慧話裏的深意,沉著聲音道:“行了,蔻蔻都說不要了,以後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躺在病床上的江蔻睫毛微顫,不可置信地咬住了唇。
此情此景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杜巧慧一直不太中意陸景頎跟江蔻的婚事,她向來能說會道,好不容易哄得陸博源鬆了口,隻說如果江蔻願意的話,那兩家的婚約可以換成陸景放。
江蔻當然不願意,她從小就喜歡陸景頎,陸景頎又是陸家下一代最出眾的一個,而陸景放出了名的不務正業,人也生得凶狠,江蔻看見他就害怕,更不用說結婚了。
但是她又不能直接拒絕杜巧慧,就隻能裝病進了醫院。
隻是那次是裝病,這一次是真暈了。
長長的睫毛抖了抖,江蔻漂亮的狐狸眼漫上水意,聲音也帶著委屈。
“陸伯伯。”
隻叫了這一句,臉上還帶著病氣的女孩就捂住臉,像是掩蓋自己不該有的情緒一樣,再不發一言了。
陸博源的幾個兒女跟他都不親,性格要麼沉穩,要麼幹脆像陸景放一樣的混不吝,隻有一個江蔻,天生就是個嬌氣性格,倒是讓他體會到了一點養女兒的樂趣了。
見她捂著臉,陸博源聲音雖然淡淡的,不過到底還是帶著幾分疼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