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羽稀有,明妃的繡工更是天下無雙,本宮當然喜歡,”李芳歆笑起來,“隻是,竇太主愛慕權勢,唆使君王不務正業,以五十老嫗私通十八歲小兒,越軌瀆倫,敗壞男女風化。不知明妃在影壁上繡‘竇太主簪花’,是當本宮不通學識,還是想學東方朔直言進諫?”
薑婉兒大驚失色,“不是這樣的,阿姝,你聽我解釋……是我的宮女琉音,她說竇太主身為三朝長公主風華絕代,與你極為相襯,我也沒多想,就、就……”
“是嘛,”李芳歆道,“那祁王的瓷偶也是宮女指示你送的?”
薑婉兒微微一顫,“……什麼?”
李芳歆冷笑道,“令全京城聞風喪膽的祁王謀逆案發生至今不過半年,明妃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半年前,都察院接到匿名檢舉,稱祁王東方蘇瓏密謀造反。祁王以節儉好施名譽天下,除了收藏各色瓷器再無其他奢靡喜好。然而,就在他名下十幾座瓷窯作坊裏竟查獲眾多軍火兵器!皇上大怒,下令抄家,朝廷在祁王府內九十九個十米高的人形瓷偶裏搜刮出大量金銀珠寶,坐實了祁王謀反的罪名。
“是我病糊塗了,竟把這樁大事給忘了,”薑婉兒強笑道,“祁王生前好收藏瓷器,名下作坊無數,哪裏輪得到我送他瓷偶?阿姝,我知你為祁王的死痛心,可他謀反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怨不得旁人。”
“事實?”李芳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與五皇兄青梅竹馬,他的秉性你難道不清楚嗎?什麼帝王權勢,他根本不在乎!他此生念念不忘的,除了那一屋子瓷偶,就隻有你——”
“逝者如斯,長公主不該拿死者說笑,”薑婉兒本就嬌弱纖瘦,厚重華服壓於身,愈發喘不過氣,“臣妾在明夷書院求學五年,與祁王僅有同窗情誼,入宮後更是斷了私交,何來‘念念不忘’一說?”
“你敢對天發誓嗎,薑婉兒,或者該叫你一聲‘抱月仙姑’?”
李芳歆審視的目光宛若穿透一切,麵前那張小臉肉眼可見地由紅轉白,“五皇兄下獄後,名下產業大都充入國庫,京城的瓷器作坊倒了一座又一座,偏有一家不但獨善其身,還趁勢越做越大。那就是抱月居。”
“好巧不巧,當初那九十九枚瓷偶正是從抱月居出產的。世人都以為抱月居本就在祁王名下,隻是事發前及時移交給‘抱月仙姑’才幸免於難。殊不知抱月居本就是‘抱月仙姑’和五皇兄的共同財產,她親手安排燒製了九十九枚瓷偶,裏頭塞滿萬兩金銀,浩浩蕩蕩送入祁王府。可憐我五皇兄早知是她所為,卻為了保護她,不肯將事實全盤拖出。”
“抱月居的瓷偶與五皇兄名下作坊極為相似,與五皇兄同在明夷書院丘師傅手下學燒瓷的隻有明妃娘娘你!試問在五皇兄過世後,除了你還有誰能夠在京城經營這麼大一家瓷器作坊?”
薑婉兒死死咬著嘴唇,呼吸漸重不勻,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布滿她的臉頰。那張臉固然是好看的,李芳歆卻越看越覺陌生。
相由心生。人心變了,樣貌自然也麵目可憎。
“阿姝,你的猜測漏洞百出,且無真憑實據。”調整情緒的波瀾起伏後,薑婉兒終於平靜下來,“我無法說服你相信我,正如我也無法阻止祁王謀反。但祁王大勢已去,於情於理你都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