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興奮過後,便是發愁。

程紅梅歎了一口氣,問道:“媽,大哥死了,方喬肚子裏是他唯一的後,你說她要是非留下這孩子,霸占家裏的錢和房子,那可咋整?”

今天中午,部隊那邊發來電報,說程柏東執行任務的時候,為救隊友,失足摔下冰崖失蹤了,找了一個星期,沒找到人,目前先按照失蹤處理,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說是失蹤,其實所有人都清楚,程柏東八成是已經犧牲了,畢竟是那麼高的冰原懸崖,摔下去哪還有命在,隻是找不到屍體,出事的時間又短,暫時走不了程序,才定了個失蹤。

噩耗一經傳來,方喬就在村長家裏暈倒了。

把人從村長家送回來的路上,黃燕就琢磨開了,方喬肚子裏的這孩子不能留。

方喬是知青,將來說不準要回城。

生下來是個女兒還好,將來方喬不管是回城還是改嫁,都能讓她帶走,那程柏東留下的錢和房子還是他們程家的。

三間坐北朝南的紅磚瓦房,整個大程莊都沒有這麼體麵的房子,正好讓亞軍和茉莉住,省的到時候結了婚的小兩口,還得跟妹妹一塊擠在家裏的東廂。

生下來要是個兒子就壞了,兒子繼承香火,還是個烈士的兒子,方喬就是改嫁也得把兒子留下,一整個大家族的長輩盯著,少不得要分點東西出去,再想獨占這房子就難了。

黃燕不想賭這概率。

所以這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生。

黃燕想是這麼想的,但她心裏清楚,算計烈士的遺孀,傳出去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得悄悄的來,不能讓外人看出來。

黃燕狠狠的剜了程紅梅一眼,示意她閉嘴:“在外頭瞎說什麼,回家去。”

“媽,我就是好奇……”

“好奇啥,一個小閨女整天淨瞎打聽事,這是該你操心的嗎?”黃燕拽著程紅梅的胳膊把她往外拽,低聲警告:“出了門子,一句話別往外說,敢多嘴壞了家裏的大事,小心你爸打斷你的腿。”

院子裏吵吵鬧鬧的聲音遠去,重新歸於寂靜。

堂屋的裏間,方喬平躺在木架子雙人床上,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低下頭,用顫抖的手指輕輕的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

打胎……

原來程家竟然是打的這個主意。

那上輩子摔那一跤恐怕不是意外。

想謀奪程柏東的遺產,便故意害她摔跤想讓她流產,隻是孩子月份太大了,生下來還是活的。於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露出獠牙,霸占了程柏東親手蓋起來的磚瓦房,不僅奪走了孩子,還汙蔑她的清白,將她趕出了家門。

可她們奪走了孩子卻不想養,才十幾天,早產孱弱的像是小貓崽的奶娃娃,大冬天的被輾轉送往外省。

她尋親尋了幾十年,臨到老了才得知,孩子剛被送走,沒幾天就在火車上斷氣了,被人販子草草的埋在了河邊的荒草地裏。

她那一生,尋尋覓覓,終究還是落了空。

好在舉頭三尺有神明,那些年她沒找到自己的女兒,卻幫助無數的人找到了他們失散的孩子,她做的善事得了福報!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憐她讓她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女兒還在腹中,一切都還來得及!

就在方喬撫摸著肚子發愣的時候,肚皮突然一跳,正好擊中她的手心。

是胎動!

寶寶在踢她。

意識到這一點,方喬終於有了重活一世的真實感。

與此同時,在方喬不知道的遠方,被深埋在雪崩冰層下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