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濕彌羅國是西突厥勢力範圍南方的最遠處。在這裏,西突厥肆葉護可汗使者與玄奘分手,自行帶騎兵返回西突厥,迦濕彌羅國國王另外為玄奘派出了向導。玄奘聽說某地有佛影石窟,便想前去禮拜。但迦濕彌羅國的向導堅決不肯去,說路途荒蕪難行,而且時有盜賊出沒。玄奘不肯輕言放棄,便獨自前往。果然在半道遇到了五名盜賊,持刀攔住去路,問道:“和尚要去幹什麼?”玄奘回答說:“去禮拜佛影。”盜賊十分納悶,問:“你難道沒有聽說這裏有盜賊嗎?”玄奘回答說:“賊也是人。我前去禮拜佛影,即使猛獸盈路,也毫不畏懼,何況各位隻是人而已。”時人都視盜賊為賊,玄奘卻視盜賊為人,盜賊自視為賊則行賊道,盜賊自視為人不複為賊。這就是《西遊記》中反複強調的:“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五名盜賊由此受到點化,主動跟隨玄奘一道前去石窟禮拜佛影。佛影的故事在當今印度家喻戶曉,被收入教科書中。
類似的故事在《西遊記》中也有不少,不過不是從唐僧口中說出,而是孫悟空說出。第三十六回《心猿正處諸緣伏,劈破旁門見月明》中說:說不盡那水宿風餐,披霜冒露。師徒們行罷多時,前又一山阻路。三藏在那馬上高叫:“徒弟啊,你看那裏山勢崔巍,須是要仔細提防,恐又有魔障侵身也。”行者道:“師父休要胡思亂想,隻要定性存神,自然無事。”《西遊記》中,唐僧最初的性格比較世俗化,與真實的玄奘形象相差頗大。第四十三回中談到《心經》時,行者道:“老師父,你忘了‘無眼耳鼻舌身意’。我等出家人,眼不視色,耳不聽聲,鼻不嗅香,舌不嚐味,身不知寒暑,意不存妄想——如此謂之祛褪六賊。你如今為求經,念念在意,怕妖魔不肯舍身,要齋吃動舌,喜香甜嗅鼻,聞聲音驚耳,睹事物凝眸,招來這六賊紛紛,怎生得西天見佛?”其實都是講“情性相和伏亂魔”的道理。這兩回的故事也能很容易地看出孫悟空修為之深,因此認為石槃陀就是孫悟空原型一說決不可信。
《心經》全稱《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譯本甚多,大約有十來種,但以玄奘所譯版本最為膾炙人口。原經書《大般若經》有二十萬頌、六百四十萬言,被玄奘高度濃縮在《心經》中,隻有二百六十個字,是佛教經論中文字最為簡練、內容又極為豐富的一部典籍,影響極大,千百年來傳誦不絕。其中最為有名的一句就是:“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部經在唐太宗死前兩天才剛剛譯完,據說是玄奘想以此經為唐太宗帶來心靈上的安慰,唐太宗也因此成為《心經》的第一個讀者。
這裏要特別提一下傳奇小說《西遊記》。關於玄奘富有傳奇色彩的西去印度之旅,絕大多數讀者是從《西遊記》這部著名的神怪小說中了解到的。其實從唐朝開始,便有唐僧取經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主要線索便是取材於玄奘西行求法的傳奇旅程,不過也加入了不少後人的豐富想象,將玄奘到西天取經的故事賦予了種種神秘的色彩。南宋時有《大唐三藏取經詩話》,金代院本有《唐三藏》、《蟠桃會》等,元雜劇有吳昌齡的《唐三藏西天取經》、無名氏的《二郎神鎖齊大聖》等,這些都為明代吳承恩版本《西遊記》的創作奠定了基礎。吳承恩也正是在這些民間傳說、話本、戲曲的基礎上,經過豐富而大膽的藝術加工,完成了中國文學史上的不朽名著——《西遊記》。《西遊記》全書一百回,從大的結構上看,可以分成三個部分:第一部分從第一回到第八回,主要寫了孫悟空出世、拜師、大鬧天宮;第二部分為第八回到第十二回,主要寫唐僧的出身及取經的緣由;第三部分為第十三回到最後一回,主要寫唐僧西天取經的奇遇,路上先後收了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三個徒弟,並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最後終於取到了真經,修成了正果。
《西遊記》決非僅僅是一本神怪小說,其中包含了宏大而完整的宗教哲學寓意。中國有句古話:“少不讀《西遊》,老不讀《三國》。”“少不讀《西遊》”的意思是說《西遊記》中蘊含著深刻的思想和豐富的哲理,而少年因為年紀還小,讀它隻當童話看,容易為故事情節本身所迷,領略不到其中的意義。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其實是對《西遊記》的高度讚譽。雖然曆史中真實的玄奘和小說中的唐僧相去甚遠,旅行中的經曆更是大相徑庭,但是從《西遊記》問世即經久不衰便可看出,玄奘赴印度取經所產生的影響是相當深遠的。從劃時代的意義上來說,即使拿它比二十世紀的阿波羅登月旅行也不為過。
繼續回到玄奘的話題。貞觀四年(630年)夏天將盡的時候,玄奘終於進入了當時的北印度境內。
此時,距離玄奘離開長安的那天,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三百多個日日夜夜,玄奘終於用雙腳量完了從長安到印度的征程。即使在今天看來,這也是一項了不起的奇跡。
這一年,玄奘三十一歲,唐太宗三十二歲。對他們其中的每一個人來說,這一年都是非比尋常的一年,甚至是他們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