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那年，沈歸舟屢屢遭受噩夢的侵襲，夢裏她的死法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的，追殺者都是同一個人。
她清楚的記得，那人身著一身玄衣，麵上悲喜不定。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噩夢醒來，沈歸舟總願意爬上棲梧宮院內的梧桐樹上，看著遠處彎月出神。
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宮裏草木零落，自母妃去後，父皇甚至沒留給她一個仆從，光陰流逝的三年間，沈瑾琰倒是經常造訪，其他時候，除了欺辱她的，再無人踏足棲梧宮。
所以，當大太監帶著聖旨到來的那一刻，沈歸舟是驚訝的。
她甚至開始準備幻想父皇的回心轉意，如果她沒聽到聖旨內容前。
“大公主，請吧。”
跟著李元吉的腳步，沈歸舟走出了那幢孤零零的宮殿，踏上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道路。
宮裏新蓋了不少亭台樓閣，梅樹比之前粗壯了不少，宮裏的貓兒也變了模樣……
這些她都覺得新奇，一路上應接不暇的看著，不覺間便到了皇帝書房。
“女兒拜見父皇。”
燕王聞言，緩緩抬起那略顯疲憊的眼眸，看向女兒時仍充滿柔情，“歸舟來了，坐吧。”
她裝作沒聽見，依舊筆直的站著，凍僵的手不住顫抖，“父皇決定好了？”她絕望的問道。
大雍派使臣來北燕，欲帶一名皇子前去當質子，旁人不知也就算了，北燕誰人不知燕王勞碌半生，僅得麟兒一人。或許算她倒黴，生了張和沈瑾琰八分相似的臉。
又或者，其他人都有母妃，唯她孤苦無依，顧影自憐。
“朕也是無奈之舉，況且你去也不是壞事，大雍國力昌盛，去到那裏總歸好些，你知道父皇護不住你，走了也好。”
他的確護不住她，這麼多年，沈知秋對她百般欺辱，她何曾見過燕王來阻攔一次。
“既然父皇已經決定好了，女兒謹聽父皇安排。”
若是沈知秋的話，此時應當百般哭鬧了吧，父皇定然萬分憐惜，就算違抗大雍也不會讓沈知秋去的。
燕王看著女兒沉默乖巧的模樣，忍不住長歎一口氣，想說什麼最終沒能說出口。
“你先回去吧，十日後啟程，元吉，送公主回去。”
“是。”
臨行前，尚衣局來來往往了多次，說是皇上下令，讓他們給公主多做些四時新衣，她看了樣式，都是些男兒衣物，遂由他們去了。衣服再好，她也歡喜不起來。
啟程的日子還是到了，那日風雪大作，積雪堆滿宮道，棲梧宮裏戚戚然走出一個小人，她披著藏青色衣袍，艱難的走在雪中。
“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霄，不知不覺，我都要十五歲了。”
她還是高看了父皇對她的愛。
行至百米開外，沈歸舟最後看了一眼棲梧宮，自此，棲梧宮將風雨連年，衰草連天了罷。
“籲，疾風慢點兒，阿暖，你皇兄來了，抓緊我的手！”
皚皚白雪中，一灰袍少年打馬而來，少年帶著繁麗的裘帽，琥珀色的眼眸竟與沈歸舟無二，飄揚的雪花襯的少年膚色更白，櫻桃紅似的嘴唇彎出了好看的弧度。